她是登临天界不久的霏夜上神,凭着果断冷绝的行事风格与一双灵动寒眸,受帝尊赏识,万众敬畏。
那是在神魔大战之际,她一袭白衣,手握一支流光玉笛,只身一人飞入阵中,相助于精疲力尽的诸神。
裙幅褶褶,如雪华流泻于地,后摆拖地足足三尺有余。微风吹过,肩上披着的淡蓝色素纱轻轻舞动,骤时为她平添了几分迷离之姿。
面对魔族的叫嚣,霏夜并无畏惧。强大的魔物们见她是一介女流之辈,根本就无所顾忌,继续大肆进犯。
“你们这些所谓高贵的天神,想凭女子之力来摆平我们,简直是痴心妄想!”领头的魔将显得十分不屑,他扭头对身后的一群乌合之众叫道,“徒子徒孙们,大王说了,谁攻进了他们的沁芷殿,回去后,就封他为大护法!”
“太好了,我还想要很多的仙女和美酒!嘿嘿!”一个魔兵痴痴地喊道,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霏夜,嘴角口水流个不停。
“啊,你!”魔将额头冒起黑线,“她美吧?”
“美,很美!”听到他这么说,群魔面目狰狞。
“那你们就好好地完成大王交代的任务,到时候,她就是你们的!”
“遵命。杀!”他们士气大振,比先前精神了许多。
这边,阵中的天神正处于下风。魔兵不断增多,如此下去,必败无疑。霏夜看起来很镇静,但毕竟势单力薄。一些在大殿前围观的天神们心里很是担忧,希望帝尊多派人手参战。没想到帝尊比霏夜还要淡定。
“不必慌张,她不会输的!“扔下这么一句话后,他不再言语。大家心里虽然没底,却也不好擅自入阵,只能坐观其变。
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霏夜慢慢地将玉笛放到嘴边,轻轻地吹了一下,空气中便有些许仙力在波动,伴随着几簇浅紫色如丝般的光束。她停了下来,光晕自然也就消退了。
魔兵们的身体微震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但他们岂会坐以待毙,于是三五成群地朝她涌去。这个女人或许真的不容小觑。他们再不敢轻视了。
届时,一首旋律美妙,意境却深奥无比的曲子,自玉笛中婉转流出。紧接着,魔兵们开始有意识混乱之态,个个抱着头,四处乱窜。同在阵中的诸神却相安无事。
仙音笼罩着整个空间,与浅紫色细细光束结成有力的屏障。他们越来越痛苦,挣扎着,嚎叫着。直至音绝,他们方化为烟雾,尸骨荡然无存。诸神皆虚叹了口气,试问,谁遇到这种事,心里会不害怕?
由于她的战绩卓著,众神都不敢小看她。与其说敬佩,不如说内心恐惧。
半个月以来,居住在阡羽阁的霏夜,早已习惯了万籁俱寂。每天听神树泛黄的叶随风飘落的微响,看弱水无止境地流向天际,是她仅存的乐趣。
她甚少言语,性喜静,与诸神鲜有往来。若无大事,只会关门谢客。因此,能与她见上两面已是极其不容易的事情。大家都担心会无意中触怒于她,也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因而,打算和这位上神老死不相往来。
他们既不知道霏夜这清冷孤傲的性子是如何得来的,也不知道其刚来天界时,已是死过一次的精灵。
精灵修行不易,不似妖孽魔物般难伤难灭,它们一族是无比脆弱的。若爱,即为深爱。身灭不敌心死。若她一心求死,便可自绝性命。
她在人间经历过什么,究竟为何事,才甘愿舍生求死。
帝尊对此虽心如明镜,但自始至终不曾对外,提及任何有关她的事情,包括亲自为她植入天心珠。
当初如果不是他布施恩泽,动用一颗万年难遇的鲛族天心珠,来为其脱胎换骨,她便无法重获新生,更无缘羽化登仙,又何谈拜得上神之位。
这件事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知道,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受到丝毫的伤害。
每当他驻足而立,暗自里眺望阡羽阁之时,总能看到她那纤细却又孤独的身影。
一次次的以礼相待,一回回的举目遥望,他能做的,也许仅有这么多。
“自今日起,凤凌为下一任帝尊。当恪守本心,断七情弃六欲绝凡尘。寿同天地,护八方之安宁,彰天界无欲之正风。不得违背!”
在他接过天鉴宝册的那一刻,就意味着责任的担负。作为神的榜样,六界至高无上的玄冥帝尊,他不可以有私情,自然也不能允许仙气纯正的天界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九十九道锉骨鞭,以及作为剔除仙根之用的诛神台,都是出自他的安排。
“日后,若有谁妄动贪嗔痴念,步入歧途,本尊必不轻饶!其身需受鞭笞99道,然后送下诛神台,永世贬为凡人,不再召回!”
只见他轻轻挥袖,一座寒气凛然的诛神台呼啸而起。众神心内一惊。这样的秩序维持了许久,最初也无人敢触碰如此严格的天律。
但情感是非常微妙的,它能让人明知故犯,直至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神也一样。因此不难想象,他的手不知摧毁了多少位天神的仙骨。
而她的又一次出现,于他而言,是千年情劫的开端。早在500年前,他们就已相识。可前些天,为了救她,他亲手封印了她全部的记忆。
鲛族天心珠能活死人肉白骨,所以,它才尤为稀有。但它起死回生能力的使用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其宿主需忘却全部的前尘往事。不管是伤过她的,爱过她的,还是她珍惜的,她恨的所有人或事物,以及她生前的经历都要一扫而空。
只是,一旦宿主的记忆逐渐恢复,那么它会慢慢地失效,最终……同样,如果它本身就受损了,也会……
天心珠如此用法的弊端,除了历代帝尊,并无其他人知道。就算对她,他也没有言明。因此,不提过去,是最好的选择。
那天她吹过的曲子,唤起了他曾经的回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即便忘了过去,她的脑海中竟还能保留着这首神曲。这超过了他能力的范围。
尽管他不止一次地想要呵护此刻的她,无奈彼此的身份太过悬殊,更无法逾越天律的条条框框。望着她的背影,沉默不语,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
由于太过投入,他才丝毫未察觉到,在神殿右侧的一根柱子后面,立着一个红衣灼灼,妩媚动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