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的地方是在赵一沣的房间里。老人喝酒,但不能多喝,所以他在喝酒之前就首先声明最多只喝三杯,而且这是他一贯以来的规矩。
赵一沣一听就在心里计算,桌上那杯子应该是一杯二两多,那三杯就是将近七两,于是赵一沣是飞快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后他又带回来了一瓶酒。
这一顿酒喝得很惬意,因为根本就不须要劝酒,自己想喝就喝,然后是慢慢的话家常。
老人姓巴,以前是一位乡村教师,在十多年前就和段金山认识了。那时段金山刚好路过他家,就进去讨水喝,然后就看中了他最小的才九岁的小儿子,然后就带来了这里。那时这里还不叫亚盟学院,而叫梅香山庄。一年后老人的妻子不幸病逝,老人因想念小儿子,于是就搬到了这内院来住。平时除了照顾小儿子外,也做些扫地关门的杂活,以打发多余的时光。
“你儿子呢?怎么没见到?”
“他五年前转到人体学系那边了。”
“他以前也是学特种锻造的?”
“是的,他还是学得最好的一个呢。五年前这里有好多年轻小伙子,也有一些年轻小姑娘,那时候这里真热闹。”
“那怎么他们都不学了?”
“那是因为婷姑娘的原因。”
“婷姑娘是谁?”
“婷姑娘就是段院长的女儿啊,这你怎么都不知道?”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就说来话长了。”巴老泯了一口酒,并叮嘱了一句“不过你不要讲是我说的。”然后是慢慢的开讲了:“其实婷姑娘并不是段院长的亲生女儿,听说段院长从小就有一门娃娃亲,但段院长生性喜欢游荡,于是在十五岁那年就跟着一伙青年出去见大世面了,害得他的那个小媳妇是等了他整整三十年。”
“三十年后,段院长才发现他的那个小媳妇还没有嫁人,也就心里过意不去,又因为他的一个同伴在说他,于是就勉强同意结婚。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情,人到中年感情会更浓厚些,以后也许会更相亲相爱。只是段院长在进洞房前是拼命的把他的那个同伴灌醉,并把洞房里的灯泡弄息,再就把他的那个同伴推了进去。”
“啊!”赵一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世事无绝对,有时错也有错的好。段院长的那个同伴也一直是单身,虽然年纪比段院长要大十来岁,但他长得温文尔雅,有责任感,也很会体贴人,而且他还是一个大化学家,所以段院长的那个小媳妇在木已成舟之后也就只有认命了。
“那后来呢?”
“大化学家醒来之后和段院长大吵了一架,几乎就此闹翻。但他最后还是娶了那个小媳妇,并且在第二年就有了亚东公子。”
“您说的是孙亚东?”赵一沣是灵光一闪。
“是的,亚东公子小时候很聪明,也很可爱;他还有一个表妹,也一样的聪明可爱,那就是婷姑娘。婷姑娘是亚东公子母亲弟弟的女儿,比亚东少三岁,只是她父母出车祸去世了,于是就跟着她的姑姑生活在一起。而段院长是孤家寡人一个,在一旁看多了就有点眼红,于是就想方设法把婷姑娘抱养了过去,只是整天的逗着玩。
“这样的人也有。”赵一沣是连连摇头。
“段院长那时真的是很喜爱婷姑娘,是天天的背在肩膀上,然后是既当父亲又当母亲。但你想啊,段院长是先性游荡惯了,所以等到婷姑娘能上学了后老毛病就又犯了起来。那时的婷姑娘是天天站在这院子门口等她的父亲回来,她已是完全的把段院长当父亲了,不管她姑姑怎么的拉她去吃饭,就是不肯走。有时段院长回来见到也会很伤心、很自责,会留下来陪她一两个月,但一两个月后他又忍不住出去了。”
“这样的情况久了,婷姑娘也就慢慢的习惯了,那时的她喜欢上了花花草草,只整天整天的摆弄着玩,也不怎么的喜欢去她姑姑家。这个样子虽然是让人看着不忍心,但一个人总是要经历一些事情的,只是到了婷姑娘十六岁的那年是突然发生了一件事情。”
“那一年,婷姑娘的姑姑突然就去世了,随后孙院长也紧跟着去世了。这让很多人都感到错愕,随后是万分的惋惜,如此的一个大化学家就这么的去了,真是人类的一大损失啊。但随后婷姑娘却把两位亲人的去世都归在了段院长的头上,是和段院长大吵了一架,然后就搬出了这院子,一直到今天都没回来过。”
“这和老段有什么关系。”赵一沣虽然对段金山不怎么的感冒,却是实话实说。
“其实原因是:孙院长一直都没有喜欢过他妻子,甚至是无数次的起了厌世的念头,但因为一种责任感所以一直藏着。但婷姑娘的姑姑终于是知道了,然后是万念俱灰,她那时已经对孙院长有了很深的感情,于是就觉得是自己害了孙院长,于是就忧郁成疾而去。孙院长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是这么的用情至深,也是自责不已,然后是后悔不已,再然后就是跟着去了。”
赵一沣不问话了,听到这样子的一个故事,他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巴老好像也有同感,说到这里也有点说不下去了,于是两人接下来就只喝酒。
此时窗外的月光已是特别的明亮,就连屋内的白炽灯也因此暗淡了许多。但赵一沣的心情却渐渐的忧伤,他忽然是想起了自己家乡的月亮,它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如果这月有圆缺,这月光有明暗,那人世间的情感呢?它是否也像这月亮?
而段金山呢?在这件事中他又是什么样的感受?他是放荡不羁,但在他心中是不是也有着一个至死都不改的痴心呢?这又谁知道?
人的情感太复杂,有时仅仅因为匆匆一瞥就把一种思念缠绕在心头,有时就算是天长地久也会视而不见。这种情感能说的清吗?是能够自己去把握的吗?人的心是能够砰砰跳的,这种跳的规律也许会有共振,也许又不会共振。如果是这样,那怎么能够因为自己的感受而去推断别人的情感呢?
但是,起码,赵一沣在好一阵子后又觉得,“人生苦短,不能因为一个故事的忧伤而影响了今晚的月亮,也不能让一个喜欢倾述的老人也陷入到这种忧伤中来。”于是他猛喝了一口大酒,就试着转移起话题来。
“巴老,婷姑娘那时有十六岁了,应该长得很漂亮了吧,所以你儿子也跟着离开了是吧。”
“也不全是这原因,那时我儿子认为只要把人体学境界提上去了,锻造的技艺自然也会跟着提上去,所以就去院长大人那里游说,要成立一个单独的人体学系,所以人体学系就成立了。而在我儿子走后,亚东公子也走了。”
“孙亚东以前也是学锻造的?”
“是的,亚东公子从小就跟他父亲合不来,所以并没有跟着孙院长学化学,而是跟着段院长学人体学和特种锻造。而在我儿子走后他又拜在院长大人门下学机械物理学去了。再后来其他的学员也相继离开,到现在已经是没有了锻造系,但这个院子却留了下来。”
“啊!这样啊。”
“你也不要太担心,段院长也不是太难堪,因为人体学中的心静感应是他创立的,我儿子他们也只是想继续替他发扬光大而已。”巴老也不愧曾经是一位乡村教师,用起词语来还是有一些学问的。
“我们学院有四大院长,院长大人是一位物理学家,所以她创立了机械物理学;孙院长是化学家,所以他创立了材料化学这门学科;李院长是生物学家,所以他创立了生物工程学;段院长读书不多,但他是武术世家出身,并在其他三位院长的影响下也创立了心静感应和锻造系,不过现在却变成是人体学系了。”
“您是说其他三位院长也可能会人体学?”
“是的,其他三位院长在年轻时是最好的朋友,有一次结伴去游玩,发现段院长气功学得不错,于是就兴起了再创一门学科的想法,然后就把段院长拐骗了出来,所以就有四位院长了。不过那时到底是不是拐骗,我也只是猜猜而已;不过那时段院长还只是个小孩子,所以我想拐骗的成分要多些。”
“那现在哪门学科发展得最好?”赵一沣问。
“这就难说了,不过我想应该还是机械物理学,因为其它三门学科都是从机械物理学这门学科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但是人体学也发展得不错,要想进入亚盟学院必须要具备有学习人体学的体质,所以人体学也应该要排在前面。至于天文学嘛,是后面才建立起来的。”
“这样子啊!那么锻造系没落了,也并不是很可惜。”
“可段院长不这么想,所以这些年他都是在外面千方百计的拉弟子。只是他并不是一个好的老师,每次拉来的弟子最后都是跑到其他系去了。”巴老说到这里是摇了摇头,是在替段院长而感到惋惜。
赵一沣听到这里,大致是对亚盟学院有了一个了解,于是就陷入了沉思,也偶尔拿起酒杯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