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我这间牢房还真算得上是一间“雅间”,除了一般牢房的木栅栏外,还专门为我配了一副镣铐,坐在潮湿阴冷的地面上,一股凉气绕遍全身,反而使我能够冷静的思考一些事情了。
狱卒们在外面吃着酒肉,喝酒划拳之际大声谈论着:“你这小子真是福气不浅,柳下先生和玲玲公主每日送酒肉给你。你呀!一个将死之人,就别浪费了,权当孝敬爷们儿了,爷们儿一高兴,你也少吃些苦头。”
我心思还纠结在自己的铃铛为何不响,纠结在玲玲的事情上,并没有理会他们的谈论。
“这帮后生们,说的什么话?吃了人家的酒肉还来奚落人家。”一个年迈的老狱卒一边给犯人派稀饭,一边低声自语着。他提着饭桶,用勺子敲了敲牢房门,盛了一碗稀饭,对我说:“小伙子,莫要害怕,老头子我听说柳下先生正想办法向鲁王上奏,饶过你呢!公主也准备向父王求情,我看啊,你十之八九死不了。只是出去以后,要改过自新,好好做人,莫要再做盗贼了,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
我盘腿坐在地面上,也不搭话,伸出绑缚着铁链的手接过破旧的搪瓷碗,慢慢地向嘴里顺稀饭。
“说到盗贼,听说飞贼燕飞儿要盗取鲁王的东海大珍珠,那燕飞儿,听传说可是轻功绝顶,作案时常带一身铃铛,人们却只能听到铃响,却永远追不上燕飞儿。”一个胖狱卒喷着唾沫星子,大声大气地说。
“估计盗珍珠的事儿还真是真的,不然,鲁王也不会把珍珠放在咱们监狱里。不过鲁王真是精明,任燕飞儿想破脑袋也料不到,咱们把宝贝藏在监狱里。”一个瘦高个儿边啃鸡爪子,边把声音低了几度,低声讲着。
“嘘!”一个麻子脸嘘了一声,咂着酒看向我,说道:“唉,小子,你干枯瘦小的,真是盗跖吗?我说,盗跖,燕飞儿,你们两个打一架,谁更厉害呢?”
我依旧一言不发,表情淡漠,右手端着破碗,一口一口慢慢喝着老狱卒分派的稀饭。
“喂,你是哑巴吗?这样,你搭一句话,爷爷们赏你一根骨头。”瘦高个又说话了,顺手将手中啃完的鸡爪子扔进了我的牢房。
“哈哈哈哈哈~”三个人一阵奚落的哄笑。
“铃铃铃铃铃铃铃~”正在他们笑声未止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
“燕飞儿来了”“捉拿飞贼燕飞儿。”牢房外喊声一片。
“走,抓燕飞儿去。”三个狱卒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各自提了刀,摇摇晃晃的晃出监牢,瘦高个儿还不忘看了我一眼,道:“等抓住燕飞儿,把你们关在一起,你小子就不寂寞了,哈哈。”
老狱卒仍在派饭,慢慢向监牢深处走去。
牢房里陡然安静下来。
然而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多时,一个黑衣影子便闪身到监牢里,他身法极快,步子却轻到几乎听不到,只听到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没多久,他便找到一个精美的匣子,一打开,一只大珠在幽暗的牢房里便闪出幽蓝美丽的光芒。
黑衣人闭上盒子,从腰际拿出一个物事来,在墙上飞快地刻画着些什么。正在他刻画的时候,派完饭的老狱卒提着空饭桶,慢慢踱着步子走来了,竟完全没有注意到黑暗中的黑影。
“咻”,伴随着一声破空之音,似有什么东西朝老狱卒飞来。
事出紧急,我轻轻一抖,手上镣铐顿时松开,右臂猛力一挥,镣铐便飞将出去。我这一下,原本是没有什么目标,只是情急之下随意为之。可也算凑巧,误打误撞撞上黑衣人投向老狱卒的物件,使它斜飞过来,打在木栅栏上,细看之下,居然是一枚形似飞燕的铁镖。
老狱卒顿时瘫软在地上,眼里充满了惊恐。
黑衣人斜睨我一眼,也没搭话,更不再搭理软在地上的老狱卒,只是手放在口中,打了个唿哨,只听得一阵马蹄声伴着“铃铃铃铃”的声音,渐渐近了。黑衣人转身出了监狱,马蹄声并铃声又渐渐远去了。
“妙哉,妙哉!”我心中不禁惊叹道:“以马匹携带铃铛在外奔驰,吸引卫兵注意,声东击西,巧盗珍宝,妙啊!”
老狱卒慢慢从惊吓中镇定下来,先道了一声谢救命之恩,而后问道:“你什么时候解开铁链的?”
“哦,我吃稀饭时,嫌镣铐不方便,就捡了个木棍,捣鼓了一下。嘿嘿,还请老伯帮我重新拷上。”我轻描淡写的讲着。
“小伙子,你有如此之能,何不趁乱逃脱呢?”老狱卒惊讶地看着我,询问道。
“嘿嘿,逃跑岂不连累老伯?再者说,监狱这么个安静的地方,正好可以静思解惑。”我回答道。
“监狱……安静?”老狱卒彻底懵了,道:“监狱白天有狱卒谩骂奚落之声,夜里有囚徒嘶吼告冤之声,更何况不时有杀身之祸,谈何安静?后生莫不是患了疯癫症,专门挑着说胡话?”
“监牢杂声太多,然而终究与我没有太大关系;监牢鱼龙混杂,我也都不识得。倒是外面,必须面对一些人和事,最亲的,最爱的……老伯,这么一说,你说监牢是不是安静?”
“年轻人,不是什么事都是可以通过逃避解决的,老头子也是过来人……”老狱卒慢慢说道。
“能逃一时是一时吧!”没等老狱卒说完,我便打断他的话,接着问道:“老伯,请帮我看看,那黑衣人在墙上刻了些什么?”
“好嘞!”老狱卒应着,转到拐角处,念道:
北疆胡地黑翅燕,
侯爵王霸目下飞。
阡陌巷道皆不取,
宫室王庭寻珍宝。
仗着早年随哥哥学的之之乎乎,我觉得这一段全无韵律可言,实在是稀松平常的紧。难道是黑衣人水平太差,若如此,又怎会在此显露?倒是有大盗盗物后写藏头诗显露姓名以标榜自己能力的先例,可“北候阡宫”又实在看不出什么意义。难道北候是官职,阡宫是人名,不对啊,丝毫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不押韵,为什么不押韵?突然,我想到些什么,把每句里本当做韵脚的最后一个字连接起来,读出口来:
燕
飞
取
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