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轩卓那处自是轻车熟路,走过藏书阁的亭子,满眼的牡荆树、楠树已经历了多少轮沧海桑田,周遭的瑞泽之气烟雾缥缈着徐徐上升,隐约氤氲着暗自律动。
往东五百里是坐天虞山,山南阳向阳处多生赤金果,山北阴面多阴雨天,久不见日光多瘴气,其间险恶,千百年来也无人跨足问津。
南偏东处有一峡谷,名曰中谷,春风就是至此地起得,谷内只有一季春,故而景致极好,山花烂漫,且因着只有一季的缘,所以花是日日开新的,且颜色形状皆好,还有着些许灵气,小时若是遇上不甚顺心之事儿也便独去那小住两日,因着实在太美,都忍不下心来在此处生气,这约是我独处的秘密之所了。
终于轩卓的苍梧殿便是到了,他这边的扶桑树是长得极为高大,竟是一棵树遮去了小半天地的阳。
我踱步进殿却觉与平日里的气氛又有些许不同,平日里轩卓虽也因着性冷喜清静,殿内并无多人拜访打搅,但一两个宫娥洒扫还是有的,但此时放眼一望,偌大的殿中竟空无一人。
我心下纳闷,见着他很该好好问问,莫不是最近都爱上了这般的寂静。我院里是,轩卓殿里也是,真是蹊跷。
四下里寻不见人,后院寻着也无果,心下郁结之气便益发严重没个发出点,本来这几****都病着不就看我也就算了,现下我自己来找,他却偏偏又没了踪影。
接着转悠了两圈,仍未寻到,只能准备着返回,心下却十分郁结,抱怨的嘀咕了两句“臭轩卓,以后再不找你玩了,此番又不知去哪游玩了,却怎么也不想着带上我。真是不够义气。”
嘀咕着也没抬头细看路,却不想撞进某处热软怀中,晕头转向的我一看那玄色云靴就知是谁,瞅准机会狠狠地踩在他的脚上。
踩完后便觉着这胸中的郁结之气顺畅多了,复又抬起头嘴角含笑的看着他,他只微微皱了一下眉毛,颔首也朝我瞧来,笑着道:“气可收了点,可还要再踩一脚……那我可要收起来了。”说着还真是将脚往后稍稍的挪了挪。
我承望着既得了这一脚的便宜,再踩一脚未免显得小气,还有我这般心胸开阔之人,怎得与他如此计较,于是白了他一眼道:“怎么刚刚在殿中未见你人影,是不是又去凡世寻着好玩的地方了。”
他并不答话,却没来由的问了我句:“此刻你怎会出现在这,现下身子可还好。”说着伸手要撩起我额前的头发,我往后推了几步,他手僵在空中,大约是觉着唐突了,他干干的朝我笑了一笑。
他是知道我身子不舒服的,想来是寻过我的,可为什么没去院里找我呢,我心里有疑惑,随口答了句:“没呢,这几天额头都疼得厉害,且疼痛的频次也比往常多,娘亲叫我在家好好休息,可日日在院里呆着,都快憋死了。这会子想来找你,却也老寻不着。”
他拽我朝着他的茶榻走着:“身子不舒服还四处乱走。”
我没理他,只跟着他走,他说这几日天宫并不太平,司命司占卜识得,最近镇压高辛山似有异动,且山上千万年未见融化的积雪也显出了融态,此刻融势不减反增,穹顶竟也出现七彩雾气,想来是将融未融的水汽所致。
我一听不免一惊。
这雪是万万化不得的。需知那冰雪里存着得是另一番世界。
只是那个世界是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缄口不言的,小时也只零星听得只言片语。
山颠之处原不是山,那处原是宆梧粦南的伯虑区,即极北大泽的仙润福泽之地,远古时期也有着赫赫有名的族群——高辛族,族里的人皆生性纯良,且不喜越世,不喜残杀,他们不尝肉腥,不用皮毛,所以生活在那一代的生物,大至巨型灵兽,小至纤尘微物,肉眼所及处皆不受危害。所以高辛族极受第三兽异界推崇,且因着原即为天地开化之初的部族,远古修为也是沃而绵延。
整族的陨灭说来也是奇特且众说纷纭。
一说,陨灭即为顷刻间的事,源雪盖顶,实是天劫,我一听不免可笑,天劫虽有这般力量,但断断不会无辜将至一整个族群致其陨灭,何况还是远古高辛族。
这一说还不如不说,想是哪个无知老儿既不懂实情,又混充渊识,像无望窟的虚迷老一般,平时就喜欢疯言疯语,爱故弄玄虚,哄着人玩。
和虚迷初遇是小时我在院外与青鸾耍玩藏匿,我躲至小石以竹档身,却不想还没稳住身形却被一把揪住。
我道是青鸾怎会忽然如此敏捷,回头一看竟是个白胡子老头。
白眉白须得道挺面善,却不想他拽出我,蹲在我面前颇为神经的笑了许久,我被他笑得有些发毛,便想掉头跑,他却施法定住了我的身形,道:“果然是,没错,没错,是无疑了。”
我却是摸不着头脑。神念之间忽然能动了,便撒腿就跑,他在我身后哈哈大笑道:“小女娃莫怕,伤不得你,往后见面的机会常有,这样惊慌可不行啊。”
我哪理会他说什么,只觉得其他的我没法判断,只知道他是脑子不大好无疑。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却不想他这以来果真时不时常出现在我面前,一会给我带点新奇的小玩物,一会又跟我讲些离奇古怪的故事,日子久了,倒发现自己是越来越喜欢这个须发尽白有些神神叨叨的小老头了了。
这个古怪的小老头一副散漫的样子,从来都不拘着自己的品位,我同他倒真像是朋友般的相处。只是他讲的话我从来只当做故事,并不认真计较。
因着他偏爱在我面前讲一些古怪离奇之事,就像他时时在我耳边提到高辛一族一般。我了解的多数关于高辛一族的事儿,都是虚迷老同我说得,但他同我说的却大多数说的都不尽相同。我也只当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听着,有时听着也颇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