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袖闻声望去,果然有一铺前围满了人,不住穿出阵阵赞叹:“好书法!”倏忽,又闻人赞到“这青蛇画的了得!当地还能寻出何人用糖浆作画?”“去看看吗?”我招呼墨袖。
坐中有一个老人,头发略略发白,身上只披了单薄的衣裳,左手拿着一碗糖浆,右手拿着一只汤勺,沾了一点糖浆便在烧热了的锅上作画写字,犹在宣纸上书写一般。若不是困于糖浆作画,真的可以在天上飞,水中游,地上爬了。
那老人将刚画的青蛇递了出去,环视一下四周,在我身上若有若无地扫了扫,便沾浆挥毫。先抑后扬,一只鸳鸯被画了出来,又在鸳鸯边画了一只,等它们凝结。
半晌,老人取了两只竹棒融进糖浆,待它结实了,取起来,出乎意料地地给了我。
“啊!”我一慌,刚想掏钱,没想到老人用手按住我的手,说道:“独孤府少公子大婚,小人一点薄礼,公子莫要嫌弃。”我望了望老人的脸,一皱眉,慌忙接过,知道推却是不行的,只好说道:“怎会?”
刚回身走开没几步,只听身后有一个声音传出:“这位公子慢走。”我回头望去,有一个人跟了上来。
他与我仿佛年纪,十七岁上下吧。一身素條令人感觉清一清,长发有礼有节地束着,眉目清秀,手中摇着一柄折扇,上题《子衿》半首: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一眼便能看出是个书生,出于礼仪,我也回了一礼,说道:“这位公子可有何请教?”他轻轻一笑,自然而又清韶,只闻他说道:“公子可知,这糖人上的青云,为何寓意?”
他这么一说,我才低头仔细去看墨袖手中的糖人,果然有一只鸳鸯上,画着一朵云彩。思量片刻,问到:“可是「归来」的意思?”墨袖不去听我们文绉绉的对话,先伸出舌尖,舔了一口无青云的糖鸳鸯。
“公子这「归来」之意,真乃高见。小生要说的,可比不上这层意思。”
“不妨,请讲。”
“或许是「平步青云」呢。”那书生摇了摇折扇。
“公子这见解,可是结合了不少古书,在下佩服。”我向他行了一礼,“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尊姓比不上,史书中对我们北辰一氏记载又有多少?单名一个「彻」。”北辰彻摇了摇折扇,书卷气迎面而来。
做为礼尚往来,我向他行了一礼,说道:“在下……”
“公子早已名满天下,不必再告知。”
“名满天下?何来?”
北辰彻不再作答,行了一礼说道:“小生现下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辞。”他说罢,迈出了一步。“不知何时还能相遇?”我迫切地问道。北辰彻不再迈步,也不再回头,须臾,他一笑,说道:“看缘分咯,公子。”
“北辰彻?我好像认识他。”墨袖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小的时候,他常常来我二哥府中,或许与我二哥交好。”“那么为何专来找我?”我思量不过这关。墨袖轻道:“你还想不透我二哥和你的关系?”脸上略有红晕出现。
“这情报也太灵了吧,长安与寿春几千里,不可能有人刚得知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到长安,一去最少也要十天半月的。“还有一种可能。”冰雪聪明的墨袖回道,“那个北辰彻,是二哥留在寿春的。”
“诶,陆离公子!”又有一个将军一般的人和一个书生走了过来,向我行了一礼,又转头对墨袖说道:“大小姐总算嫁出去了,将军再也不用多心了。”书生连忙补充道:“钱将军口无遮拦,大小姐可别放在心上。”“钱将军口无遮拦我早就知道。”墨袖轻轻一笑。“我是三日前刚入将军幕的幕僚,大小姐或许不知。”那书生说话时,把头上的书生巾压的很低,不知是因为脸上生了什么,吓着墨袖,还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对了独孤公子,那些见面礼都放在府上了,将军好像特别喜欢你呢。”那钱将军说道,回身走了。
“今日一直遇上怪人。”墨袖望了望他们的背影,“都是我二哥那边的。”“不论这个话题罢,几日后便是元宵节。你想去吗?”我问道。“自然,我只过过长安的元宵节,从未过寿春的元宵节。”墨袖回头拉了拉我的衣袖。“先回府不迟。”
几日后,寿春的大街小巷焕然一新,连河上都张灯结彩,浮着点点闪烁着的花灯。从未见过花灯的墨袖忙拉着我去何必安全,不久便被奇异的花灯吸引。
“怎样?放个花灯如何?”我买下两只花灯,擦亮花蕊上的火。将它轻轻地放在湖面上,泛起一圈圈水波。一瞬,被河水越推越远,直至湮没在无尽的天边,只剩下火光点点。
路上有人卖面具。“元宵节干嘛卖面具啊?”墨袖问我。“小时候听我爹说,过世的亲人会陪我们过元宵节,因为寿春很重视元宵节。”我解释着,挑了两个面具买下。
“那么说,要变成鬼的样子?”墨袖接过递来的一个面具,将脸藏在面具下。
那面具整个苍白,就像人们心中的“鬼”。“我们从未见过鬼,或许它们很美,或许很可怕,又如何断定呢?”我伸手取下她的面具。墨袖轻轻一笑,携了我的手又去他出闹。
大致酉牌时分,归了府中。
“可是陆离回来了?”一阵声音传出,玉佩肃然。一个身着长袍,身上挂满玉佩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