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下,是幽深静谧的树林,月光一缕缕自天上倾泻下来,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木的掩盖,投射在杂草布满的林间地面。无风之夜,树叶却互相摩擦,发出异常诡异的沙沙声。
远处一抹黑影跌跌撞撞的前行着,本来安静无声的林子,此时更加安静,一双双绿幽幽的大若铜铃的兽眼忽现,那闪着异光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对不远处那个不明者的警戒与渴望。这些野兽不仅仅是这片森林的守护者,它们更是本能至上的掠食者,人类,受伤流血的人类自然是它们食谱中的一道佳肴。掠食者们群居而生,贪婪的嗅着在空气中沉浮的血腥气,那新鲜的,流动的,充满生气却又代表了死亡的血液,不断骚动着他们蠢蠢欲动的兽心。血液混着三分汗水凝成一液滴滴落在铺陈着落叶残枝的地面,发出吧嗒的响声,瞬间,饥饿的野兽围成半圆,截住了那不明者,喉间发出戒备的警告。
那人扶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垂着长满长发的头颅,停下了虚浮向前的脚步。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暗红色的衣袍上分布着几片不规则的白色,哦,那是一件被血溅满的白衣。
野兽们小心翼翼地踱近那人,微微张开了血盆大口,喘着热气,口中分泌的**粘稠着垂下,滴在地上。林中仍是静得可怖。
似是终于意识到了来者不善,那受伤的人才慢慢抬起了他的头,月光柔和的洒在他的脸上,穿过长发,露出了一张白的几乎可以反射月光的脸,他的脸上十分干净,英气的浓眉,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淡若肉色的嘴,显得俊秀灵气,宜男宜女。只是那双极灵动的眼睛中毫无生气,散乱的长发遮住了他大半张面孔,全身散发着阴森之气,似乎是一个刚从棺材中爬出的僵尸,亦或者是一具刚要入棺材的死尸。
面对着人阴冷的眼神,挡路的野兽们竟心下恐惧,它们可是狼,一种可以凌驾于万兽之上的冷血杀手,竟会对一个受伤的人类充满恐惧,这种恐惧是动物的本能――强者为尊。
无神的大眼中,那灿若琥珀的瞳孔忽地亮出幽绿的光芒,那是一双怎样夺人心魂的眼睛啊,绿色的眸子,如同最沧劲的松竹之色!狼群带头的狼王似听到了某种召唤,向着面前的食物垂下了高贵的头颅,而后抬头长啸一声,为那人让出了路,其他狼不明所以,却开始犹豫,既不退开,也不上前,那被控制的狼王又怒吼一声,呵斥不听指挥的狼,终于碍于狼王的威严,其余的狼都不情不愿地退到了一边。
那浑身鲜血的人复而又低下头,踉跄的从狼群中穿过,两侧的狼磨牙伸爪,却满是郁闷不敢上前,直到人也走远,才齐齐仰天长啸。
远处,月光下波光流转的长生河寂静而神秘,河面平静如画卷,那一轮倒映在水中的半月是唯一的画作。两岸稀疏的树林和半人高的灌木丛,这里是森林的边境,渡过近六、七米宽的长生河就离都城不远了。
有什么在月光下闪着亮光,那是一个人的皮肤。刚沐浴过后仍有水珠未干的肌肤在那宛若轻纱的月光下透着柔和的光,满是血污的衣服也已洗净,晾在一旁的火堆边。那人将满头的头发高束成一扎,露出曲线优美的脖颈,此时半身沉在水中的他正在用布条绑着受伤的手臂,动作娴熟地打结收尾,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他简单的清洗了一下起身走向岸边。那并不平直反而凸翘的玲珑曲线勾勒出好一幅美人出浴图,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拥有最丰满紧致的身材,修长的双腿跨步向前,虎虎生威,小巧的玉足在地上留下一串湿润的深色印记。明明是一个女子却比男子更不拘小节,她撩起衣袍将自己裹紧,再披上外袍,宽大的腰身遮住了她窈窕的酮体,上挑入鬓角的剑眉英气勃发,可此时,脸色不佳的她更显出一丝娇弱。这样的模样若为男子可谓妖孽,若为女子可谓倾城。
她把一边的干草堆在一起,勉勉强强地铺成一层地毯,又往火堆中添了几块干木,抬首望了望满天的星辰,和衣躺在干草上,闭眼休整,她在森林中呆了十天,没有一天睡好过,此时四周静谧开阔,她却也不曾真正睡去,时时侧耳听着四周的动静。
次日,休息够了,天刚微亮,她便起身扑灭了火堆,转身离开,伸手自树上摘下一片树叶,向水中用力一扔,打水漂一样滑了出去,她也同时足尖轻点,消失在原地,轻踩着树叶飞身到对岸,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被水浇灭的残枝在河岸冒着一缕黑烟,竖直向上,消散不见。一只不起眼的白色小鸟飞至,离女子休息过的地方不远的枝头,偏着头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咕咕的叫了两声,扑腾的飞走了,树枝颤了颤便不动了,仿佛什么都没有来过。
燕都是大尧王朝的京城,是整个王朝最热闹的所在,如今百姓安居乐业,商贸频繁,尤其是永安街的夜市,更是都城之最,几乎整条街每家每户都是商铺,早上只有三分之一开门迎客,而在晚上,其他三分之二才将早晨未用的精力全部用出,从入夜开始直到公鸡打鸣才收摊回家睡觉,繁华之象不言而喻,甚至有人说永安街的夜晚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而其实永安街原本并不叫永安街,也远没有现在富饶,原来这里名为万骨枯,都城中最肮脏、最贫穷的乞丐窝,环境艰苦,没吃没喝,一天饿死的人比病死的多得多,是富人们最不愿涉足的地方。这万骨枯的名称一直保留到十年前,十年前都城政变,先皇的皇位受到威胁,外戚势力壮大把持朝中重权,先皇差点死在一场密谋的刺杀中,于是她(没错,先皇是位女子),想起了隐居山野的永安王。当年做了一年皇帝后,主动传位于她的,她的二哥,传言永安王是一位政治奇才,也习得一身好武功,是战场上名声赫赫的战神。本来将会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明君,可奈何永安王只娶了一位娇妻便不愿再纳妃子,朝中重臣纷纷上奏,请求多纳妃嫔,充盈后宫,害的永安王的爱妻与之冷战,永安王一怒之下传位于自己最有才能的四妹,带着爱妻隐居山林,不问世事。而先皇坐了十二年的龙椅后出了问题,她便派人去寻永安王回京,在历经万般艰辛后,终于永安王以其雷霆之手手段,诡奇之招式,广大隐秘之人脉,以及绝对之武力平定了叛乱,然后又欲回去隐居,先皇苦求他留下,永安王顾念亲情,便要了个永安王的封号,手无实权的做了个闲散王爷,连朝都可以随意不上,他还将自己的府邸选在了最无人烟的万骨枯。
一开始先帝是不同意的,但永安王坚持,便顺了他的心意。为此,先帝特命了能工巧匠,将永安王府建在风水较好的一块地皮上,且将府邸修得如同一个小型皇宫,金碧辉煌,仆人、丫鬟数不胜数。因着王府的建立,渐渐的这条街上达官贵人开始流通,永安王将街名定为了永安街,曾经的万骨枯逐步繁荣起来,成为了今日的永安街。
如今天已微亮,街上的店铺只开了几家,这个时辰段是一天中最安静的。
隐约间有人影晃过,带起的风吹动了竖直向上的烛焰,却连趴在台上小眯的店铺老板都没察觉。白色的衣角微扬,那人自地上跃起,轻巧地翻过了永安王府的后院高墙,悄无声息的落在院内的草地上。乌黑的发丝扬起,露出一张绝色的脸,正是那女扮男装之人,只见她脚步不停的向着院里走去,面色沉静。
有厨娘早起欲出门采购今日的食材,揉着惺忪的睡眼,一个转弯,撞见了大清早翻墙入院的贼人,惊讶之下,老泪纵横
“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