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晚秋,夜凉城的街道上萧条许多。
却有一位女子衣着单薄,跪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真可怜啊!想不到夜凉京都,天子脚下,居然也有如此凄惨的事!”
街上虽然冷清,但作为一国之都,自然不乏行人,甚至因为那位跪在地上举着木牌“卖身葬母”的落魄姑娘,这里更显热闹。
有人率先慨叹,自然就有人接过话茬,以显我本纯良。
“谁说不是呢!现如今田鑫大帝治下,世道清明,我夜凉城更是夜不闭户,怎么却还有这样的人间惨象?”
“莫不是偏远地区的蛮夷?见我京都繁华,是以来此招摇撞骗?”
一人狐疑的发出猜测,似乎给身边这些出了夜凉城,似乎都是蛮夷之地的众人提了个醒,对呀,夜凉京都如此昌盛,又岂会出现如此凄惨的状况?
“我最近可是听说,一位在京郊颐养天年的国老,就因为一时心善,领家去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孩,结果被骗走了万贯家财!”
“没错没错,据说后来好像都闹到陛下那里去了,而且好像当初领回去的那个女孩,也是打着‘卖身葬母’的旗号!”
“……”
一时间,无数恶意猜测肆无忌惮的响起,甚至渐渐有些心怀鬼胎者,已经开始以正义为名,谩骂羞辱那个女子了。
然而,面对这一切,那蓬头垢面的姑娘,仿若置身事外一般,尽皆不予理睬,只是目光呆滞的望着地上青石,面露悲戚。
“让开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忽然,一声张狂至极的叫嚷自众人身后响起,与此同时,已有数人被毫不客气的推搡到一边,场面一时一些混乱。
京都之地,自古名流云集,在场众人中当然不乏身居要位者,是以当即怒而转身,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如此横冲直撞。
然而,等到所有人都看清了来者,却是奇奇噤了声。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那对狗眼!”
这一声粗暴的喝骂,却是发自来者的一位随从,然而尽管如此,周围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甚至不少人急急地下了头,想着是不是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呦,卖身葬母哇,哈哈,真是好久没见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来,把头抬起来给爷瞧瞧,若是生的标致,甭说葬母,就是葬你祖宗十八代,爷都全包了!”
这位语出刻薄,举止轻佻的男子,正是众人惧怕的正主儿,身材佝偻,獐头鼠目,怎么瞧怎么猥琐,但偏偏一身锦衣华贵非常,叫人忍不住联想到“沐猴而冠”一词。
这位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当朝宰相之子王宇,平日里便是出了名的胡作非为,欺男霸女的事儿连小孩子都能说出几件。夜凉城若没有他,怕是会减少大部分乌烟瘴气。因其在家中排行老二,是以背地里大家都戏称其“王老二”。
在场之中虽有名流,但谁及得上当朝宰相手眼通天?正因如此,才无人胆敢当面与王宇叫板。
“怎么着?这是瞧不起小爷吗?”
望着那跪在冰凉地面上的女子,竟好像没听到他“抬起头”的命令,脸色不禁阴郁下来。
“臭丫头,给你脸不要脸是不是!”
话音未落,王宇竟然就抬脚朝着那女子的肩膀踹了过去。
砰!
只一瞬间,那女子便惨叫一声滚出数丈之远!
宰相虽是文官,但王老二为了为非作歹,偏生学了武道,是以他这一脚哪是连秋风的经不起的弱女子能够承受的?
那可怜姑娘此时被磕碰的头破血流,极其痛苦的蜷缩在冰凉刺骨的地面上,挣扎着想要仰身爬起来,却似乎连这丁点力气都没有。望见这一幕,周围众人即使再铁石心肠,也不免有些于心难忍,尤其是现在大家看清了这女子,在如此状况下,居然也显露出了颇为不俗的容貌之后,就更加升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只可惜面对凶残的王老二,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提起勇气。
直到此时王宇才发现,这小妞即使一身粗布麻衣,竟然也能展露出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眼中登时露出淫|邪的光芒。
“哎呦呦,这是谁啊!竟敢如此怠慢佳人,若叫老子知道,非打断他双腿不可!狗崽子们,还不赶紧过去把佳人扶回府中治疗!”
“哈哈哈!还是公子宅心仁厚!”
面对王宇这突然转换的无耻嘴脸,周围众人只觉得不寒而栗,而他那两个随从却显然是见惯了,当即大笑着上前,此时他们想着,也不知道等公子享用完了,能够让他们拣点残羹剩饭。
“夜凉城什么时候轮到牲口横行了?居然也没个带把的出来管管,真是悲哀。”
忽然,一道极富磁性的声音悠然响起,听在众人耳里,却无异于平地起惊雷。
什么人如此疯狂?竟敢公然辱骂王老二?难道是活的不耐烦了!
众人奇奇惊愕转头,却见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牵着一匹雪白骏马缓缓行来,马背上则是为姿态懒散,同时显露出风尘仆仆的俊俏男子。此刻他正遥遥俯视着脸色渐渐阴沉的王老二,显然,方才那羞辱之语,正是出自他的口中。
“这是哪来的愣头青,作死吧!”
“听他口音似乎来自边塞,哼哼,估计是在当地有些能耐,就以为到哪里都吃得开了,真是愚蠢至极!”
“呵,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会看他怎么死!”
在场许多人之所以一边倒的议论纷纷,是因为来者刚刚的话,连带着他们都骂上了,自然恼羞成怒。然而众人之中,有数人望着眼前这位骑着白马的家伙有些眼熟,再细细想去,竟是登时露出惊容!
“小子,你可知道小爷是谁?”
王老二神色阴寒,却并未急急动手,他虽横行霸道,却也并非是傻子。因为他学过些拳脚,所以看得出来,对面那一主一仆都是有些道行的,所以动手之前先把身份亮出来,以免吃了愣头青的眼前亏。他可是听府内先天境的武师说过,现如今举国尊道,江湖之中隐藏着无数龙虎之辈,甚至有些人修道成圣,能够数年不吃不喝,仿若仙人之能。
“我管你是什么阿猫阿狗,趁我现在心情不错,赶紧滚蛋。”
白马行到众人面前不远停了下来,马背上的人却有些不耐烦。
“好好好!”
王宇怒极反笑,“小爷今天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几斤几两,竟敢如此嚣张。狗崽子们,还等着本公子被他继续羞辱吗!”
“公子请放心,小的今日定叫这个家伙生不如死!”
他的两位随从闻言登时面露冷笑走上前,将手指捏的卡卡作响,因为王老二的恶名,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机会活动筋骨了,现在刚好可以打打牙祭。
“爷?”
牵马少年死死盯着迎面而来的那两位随从,却是叫了懒散男子一声,以示疑问。
马上男子自然清楚他的意思,随意的回道:“别打死就行。”
此言一出,在场许多人立时嗤笑出声,这人真是蠢到家了,面对宰相府的护院,居然说“别打死就行”?哈哈,人家可都是半步先天的一流高手!
然而,在得到懒散男子授意之后,那牵马少年周身气势却是陡然变了,凌厉森然,尽是杀伐之气,以至于令那两位一流高手已经到达嘴边的嘲讽话语,下意识的生生噎了回去。
二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眼底终于换上凝重之色。
“故弄玄虚吗?先吃爷爷一拳!”
人随声起,几乎一眨眼的时间,一位率先动手的随从便跨过了两长的距离,举着硕大的拳头轰向那略显瘦弱的牵马少年。
“太慢了。”
牵马少年低语一声的同时,只身子一矮便轻易避过,这个时候,正迎上对方空门打开的胸腹。
事实上,那随从一拳击出,本来还有诸多变招,可惜的是牵马少年的行动快上他太多,所以此时胸腹之处便成了致命的空门。一瞬间间他便意识到了不妙,只可惜到底还是晚了!
砰!
同样是一拳,那随从却是登时被远远轰飞,沿途抛撒一片刺目血红。显然,他与那牵马少年,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给我死吧!”
却在此时,一声怒吼自牵马少年头顶响起,原来是另一位随从前一刻就紧跟着同伴出手了,只是他倒有些小聪明,清楚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此刻业已跃至马上男子头顶!
“你找死!”
牵马少年猛地爆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骤然蹿身而起。
“啊!”
这一声惊叫,是在场围观众人发出来的,因为他们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望见那位清秀的牵马少年,徒手将宰相府的一流高手撕成两半!
“呕……”
有数人因为实在受不了如此血腥的场面,瞬间转身呕吐起来。
而自始至终,那懒散男子都没挪动哪怕一根手指,谈定自若,只是望着牵马少年,沉默了下来。
此时此刻,那位牵马少年虽然多处挂着冒着热气的鲜血,但神情却已然恢复平静,望着马上男子的沉默,他诺诺的低下头,与方才的狰狞截然相反。
“爷,我……”
懒散男子翻身下马,意味深长的拍了拍牵马少年的肩膀,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而后缓步向前走去。
见状在场其他登时惊恐后退,仿佛此刻懒散男子就是瘟疫一般。其实王宇也想退,不,他想跑,只是双脚好像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挪不动。
“不要……不要杀我……我爹是宰相……你不能杀我……”
极度恐惧之下,王宇竟是猛地跌坐在地,与此同时,一股热流浸湿了他的裤子。
懒散男子本就没有杀他的意思,而径直走向那边仍躺在地上的可怜姑娘,只是路过王宇身边只是,厌恶的皱了皱眉。
原来此时那可怜姑娘已然昏死过去,懒散男子查看过她的伤势,眼底不禁涌上一丝怒意。
“石头,打断他双腿。”
“啊!”
王宇的惨叫之声,恐怕整条街道都听得到,堂堂宰相之子,就此当街残废!
而始作俑者,却似乎根本不在乎一般,自顾自将那可怜姑娘扶上马,带着牵马少年悠然离去。
“他……他回来了……”
忽然,一个中年男子面露惊恐的呢喃自语,将震惊之中的其他人拉回现实。
“他是谁?”
“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他是刘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