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婉猛不丁地被怀中婴孩尸骨咬了胸口,手一抖擞,婴孩尸骨啪啦一声坠落在地上,骨架顿时摔得七零八落!
“哇!”婴孩像被蝎子蛰了一样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姜小婉连忙俯身去抱他,就在此时,铁架上忽然滑落一串佛珠冲着姜小婉直直地飞来,正好砸到她的双手上,她顿时像被火烫伤一样迅速地将双手缩了回去。
“抱个孩子也不会抱,瞧把这小心肝摔成了什么模样,哎哟,疼煞老身喽。”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个白发老妪,她俯下身子将孩子的骨头捡起来放到宽松的衣袍里,捧着孩子颤颤巍巍的往铁架子的方向走。
“站住!那是我的孩子。”姜小婉急得眼睛都红了,她看起来很惧怕那个老妇人,侧身看了明小伍和姒希仁一眼,似乎想让他们来帮助自己要回孩子,明小伍哪还顾得上这些,眼前冷不丁地多了一个身着寿衣的老太太,他吓得腿都软了,更别说替姜小婉说话了。
“这就是纪明的小崽子啊,模样生得甚是可爱,只可惜他的父亲纪明却是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再加上这小崽子未出生便夭亡,虽无魂魄却能凭借骨节发声,明显是克星转世,留着恐怕是个祸害,不如让老身替你们作了这冤孽,如何?”
姜小婉听了她的话俊美的脸蛋顿时变得煞白,老妪瞧见她那副囧相,忽然抿着尖细的下巴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如同公鸡打鸣一样。
“不好!这个老太太是……”姒希仁的话未说完,身子却似触电般抖了起来,她跌坐在地,口吐白沫,绑马尾辨的皮筋也不知散落在哪里,蓬头垢面的样子非常吓人。
“嘻嘻,小伙子,模样长得挺周正啊,留下来给老身做个伴,老身家中的奇珍异宝任你挑,来来。”
老妪抱着婴孩遗骸一边笑着一边向明小伍伸手拉他,明小伍看见她瘦骨嶙峋的手变成了森森白骨,发自本能地往后躲,两脚却似被灌了铅一样,仿佛有千斤的重量,任凭他怎样用力也提不起力气来,眼见着老妪奸笑着离自己愈来愈近,明小伍憋了口气,大声念起了李爷爷曾给教给他的护身咒。
老妪一见他念咒,停在原地笑嬉嬉地劝道:“小伙子,你莫被那小蹄子迷了双眼,她的血统不纯,不适合作你的相好,你别看我年纪老,待入了夜,我的模样会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保准叫你舍不得离开,来吧小伙子,快过来,让我带你去我家瞧瞧那宝贝……”
老妪的喋喋不休让明小伍分了心,他气愤不已,奶奶呀,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妄想老牛吃嫩草,可惜我明小伍压根就不是爱财的人,你就算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丝豪不可能动心!
“嘿嘿,捉到你了,走吧。”老妪竟然趁他走神的时候走了过来,她朝他的鼻子挥了挥衣袖,一股奇异的花香清香迎面扑来,明小伍顿时感觉浑身酥软无比,真好闻啊,他贪婪地吸了吸鼻子,接着打起了哈气,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他的身子变得轻飘飘的,困意实在难耐,他瞌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模模糊糊中,一个浑身散发着香气的女子离自己愈来愈近,她吧叽一口亲了自己的脸蛋一下,然后咯咯笑着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难道是……姒希仁?
明小伍困得根本就睁不开眼睛,似睡非睡,朦胧中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扶着上了轿子,后面好像还有人招呼他。
“明小伍,明小伍,我的孩子……”
声音还那么熟悉,这是谁的声音呢?
“瞎嚎什么,和发情的母狗一样!水到渠成之日孩子自会还你!”旁边的女子厉声喝道,她这一嗓子果然管用,后面的女人顿时没了声响。
……
……
“到家了,醒醒。”有人推他。
咦,什么味道?闻起来好香,有股甜甜的香气,夹杂着麦穗的清新,哦,是白面米糕!好久都没有吃到妈妈做的面食了。
自己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这是哪里?”明小伍睁开了眼睛,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头顶上的月白色纱帐,四个角落还系着小巧的金丝香囊,他环顾四周,整个屋子布置得古香古色,圆形的檀木桌上放着一把质地细腻的紫纱壶,一个妩媚的女子正坐在圆桌旁自斟自饮。
“呀!相公,你醒了。”女子巧笑倩兮地端着茶水走了过来。
“你是谁?怎么叫我相公?”明小伍警觉地瞪着含笑的女子。
“相公,你不记得奴家了?奴家小名叫细尘,是你在去京城的路上救回来的优伶呀,相公与奴家早已行过合髻之礼,相公当真不记得了?”女子盈盈的眼眸蓄满了泪水,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动人。
“希仁?听着倒是耳熟,我怎么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明小伍抚了抚额角,他下意识地瞅了瞅自己的装束,自己身上袭着一件青色的旗袍,大小倒是刚好合适。
“相公一直非常喜欢细尘亲手为您缝制的衣帛,瞧,新衣袖子上有您最爱的兰草,相公可还喜欢?”女子歪着头痴痴地询问道。
“兰草?什么兰草?”明小伍抬起衣袖,上面绣着几片栩栩如生的绿草叶子,中间零星点缀着两三朵白色的花蕊,样子像极了张开翅膀的蝴蝶,噢,原来是兰花!
“兰花虽然高雅,可并不是我最喜欢的花朵,它很难养活,喜润而畏湿,喜干而畏燥,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喜欢这种温室的花朵!”明小伍笑着说道,语音刚落连他自己都吃惊,他这是怎么了?
谁知女子听了他的一番话后骤然变了脸色,她抓起茶杯就要往地上摔,可似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握着茶杯的玉手倏然停在了半空中,她缓缓地放下茶杯,斟满茶水,递到明小伍嘴边。
“归家的路途遥远,相公舟车劳顿,肯定渴了乏了,不如饮些茶水润润嗓子,一会儿我命人端些果子来,相公先解解饥。”女子微白的面容上再次露出了妩媚的笑容,她伸手抚了抚明小伍的脸庞起身欲离去。
被她一摸,明小伍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的手瓦凉瓦凉,被她抚过的脸庞像被从深井里刚汲出的冷水洗过一样冰凉!待女子推门离开后,他下床围着屋了转子几圈,愈想愈古怪,脚趾不时地传来一阵刺痛,鞋子太小夹脚磨得肉生疼,俯身脱下那双扎眼的黑色尖靴,他吓了一跳,靴子里头赫然套着一双熟悉的运动鞋,他脱下身上的旗袍扔到床上,露出白色的衬衫。
我究竟是谁?这是什么地方?她叫我相公,这不对,不对!
正当他想得头疼欲裂时,空中缓缓地飘落一个小小的黄色纸人。
“明小伍,明小伍!”小黄纸人竟然开了口,发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纸片还会说话?你是在叫我?”明小伍瞪着浑圆的眸子吃惊地回问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纸片剪成的小人怎么能说话哩?
“我是姒希仁,明小伍你快醒一醒,你现在被鬼迷了心窍,超过午夜十二点如果醒不过来就永远醒不过来了。”纸人急急忙忙地说道。
“啊?……姒希仁是谁?”明小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他装蒜,是他真得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是不是吃了鬼的供品?哎呀,你这个笨蛋,别磨叽了,这样,你屏住呼吸捏住双耳正转三圈,倒转三圈,你看看自己所处的地方!然后跟着纸人快点回来,纸人在那里顶多只能维持十分钟,你要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就算回来也得变成傻子!”
“这么严重?”明小伍狐疑地嘀咕道,觉得纸人的语调不像在骗人,他按照纸人的指示捏着双耳屏住呼吸正转三圈,然后开始转倒。
一圈,
两圈,
……
“老爷,你在干什么呢?”
清亮的嗓音吓了他一跳,小纸人嗖地钻进他的衣领,他猛地停住脚步,一个丫环装扮的碧衣女子正扭头瞪着自己,眼里满是猜忌的目光。
“没……没什么,你是……,你来做什么?”明小伍正了正衣襟。
“老爷你怎么把夫人给你亲手缝制的衣物脱下来了?快点穿上,不然夫人又不高兴了。”丫环一路小跑把衣物从床上拎了过来,三两下套到明小伍的身上,神情甚是慌张。
“老爷,还有鞋子……”丫环说着低头便去床边寻找。
“你们在干什么?”白衣女子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碧衣丫环手捧着鞋子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子扑嘭一声跪在地上。
“夫人饶命,奴婢在替老爷找寻鞋子!”跪在地上的碧衣女子战战兢兢地发抖。
“老爷一直穿着我给他做的鞋子,什么时候脱下来了?分明是你这个贱蹄子趁我不在想要勾引老爷!”
白衣女子不由分说地上前狠狠地煽了碧衣女子一巴掌,她这一巴掌下去可不得了,好家伙!碧衣女子竟被煽掉了半边脸,煞白的半边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眼珠子也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了些灰烬最后停在明小伍的脚边!明小伍低头一看。
呀!那颗脏兮兮的眼珠子正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样子异常恐怖!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只剩下半边脸的碧衣女子依然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脸上露着白森森的骨架。
更令人恐惧的是那煞白的半边脸竟然没有留一滴血液!
天哪!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明小伍吓得脚一直不停地打哆嗦。
“相公,你怎么了?”白衣女子柔情款款地走到自己面前。
“没、没什么。”
女子身上散发着一种诱惑的香气,明小伍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无比,他屏住呼吸捏住双耳转了最后一圈。
天哪,面前的美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
一个袭着寿衣,满脸肌肉被风干的瘦小的老太太!尖尖的布满皱褶的脸庞上有两个深深的眼窝子!里面镶着两颗……扁平的绿豆大小的眼睛!
而那个一直磕头的碧衣丫环竟然变成了单薄的白纸糊裱的纸人!身上还被人用水粉描了一套碧色衣裙!掉在地上的眼珠子也变了一个沾染了墨汁的碎纸屑!
“相公,你转圈干什么?咦,你的身子在发抖,是不是冷啊?”形似僵尸的干老太太上前净明小伍抱在了怀里,明小伍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那缩成一团的耳朵里有无数的蛆虫在蠕动!恶心的他直反胃!
“相公,你是不是饿了?来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吧。”老太太领着明小伍向桌子面前走,那所谓的桌子就是个直径约摸十来厘米的倒立过来的陶瓷缸!
“我不饿。”明小伍走二步停二步。
“呵呵,相公,你扭扭捏捏的样子真像个大姑娘,快点来用晚膳,用完之后奴家伺候你早点歇息。”老太太端起放在陶瓷缸底上的小酒杯,里面装着一枚生满霉菌的烂糕点,明小伍一瞅恶心地胃口一直往外冒酸水。
哎哟,我的娘啊,那糕点上生出的一簇一簇的黑毛毛足足有三寸长!越看越让人瘆得慌!
这种另类的视觉考验明小伍实在忍受不了了,他转身撒丫子就跑,装饰别致的屋子竟然在一瞬间变成黑漆漆的地道,他拼命地向着前方有亮光的地方奔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明小伍竟然跑到了一个无比硕大的会场内,会场四周摆满了玻璃柜,里面装着琳琅满目的金器银物件,会场内还有一个铝合金材料组成的隔断小屋,他看到里面有一个守卫正穿着睡衣躺在单人床上摆弄手机,连忙跑过去询问:“叔叔,帮帮我,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就好像没听见明小伍的呼救声一样,仍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玩弄着手机,急得明小伍砸得小屋窗户咣咣直响,那人循着声音瞅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然后戴上耳机摇头晃脑地听起了歌曲。
身后的老太太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她绷着一张青色的脸拄着拐杖越走越近:“相公,你跑什么?难不成你又想去找那个小狐狸精?”
明小伍又惊又怕,正当他不知往哪里逃跑时,一个尾巴分岔的小红狐狸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朝他嗷嗷叫了两声,他连想都没想就跟着红狐狸跑去。
地道像迷宫一样错宗复杂,小狐狸跑二步回头瞧瞧他,然后再接着向前跑,地道好像愈跑愈深,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唯有小狐狸那两颗荧荧的眼睛在黑暗的地道中发着幽幽的绿光,明小伍跌跌撞撞地跟着小狐狸遛了几个弯来到一个死角处,小狐狸借着锋利的爪子爬上了两米多高的土坯筑台,然后静静地坐在筑台上方等他,明小伍退后几米一溜小跑借力蹦高攀上筑台,费尽力气终于爬了上来!
前面似乎是个洞口,隐约有几缕微弱的白月光射了进来,小狐狸用爪子挠开洞口的草垛纵身一跃跳出了地道!地道顿时变得亮堂起来,一阵清爽的风迎面扑来,明小伍深吸了两口气紧跟着小狐狸向洞口外爬,无奈洞口太窄他被卡住了!
“哎,别走,小狐狸,去找条绳子拉拉我!”明小伍自己边说边向四周环视,小狐狸估计是累了,趴在地上眯起了眼睛。
“喂,喂,想方把我弄出去再睡,拜托了,漂亮的小动物,等我出去肯定找最肥最嫩的鸡肉给你吃!”
小狐狸爬了起来,调头冲他扫了扫尾巴,那如孔雀开屏般美丽的尾巴束成一条粗壮柔软的绳索朝着他伸了过去。
“这个……能行吗?你的身材这么小巧我又这么重,别把你的尾巴扯断了。”
明小伍有些于心不忍。
“小狐狸,谢谢你给我带路,我还是在这呆一宿吧,等到天亮了有人经过时我自会得救,你走吧,日后若有缘相见我肯定会报答你的。”
小狐狸像通了人性一般,忽然用爪子不停地挠地,模样看起来十分焦急,它来回晃动着尾巴,见明小伍仍旧没什么反应,索性狠狠地晃起尾巴来回抽他的脸庞。
“别闹,痒痒,停、停,好好我依你。”
明小伍知道他如果不遵从小狐狸的意愿,估计它一直会陪自己呆在这里,狐狸,一般以黄色皮毛居多,而这只小狐狸,通体毛色盈润似火,红澄澄的绒毛煞是好看,若被心怀不轨的过路人瞧见,肯定会被捉了去当宠物或者卖掉。
如此一想,明小伍乖乖地握住它的尾巴,腿掌蹬着土墙暗暗用力,试图减轻一点对小狐狸尾巴的损害,突然,小狐狸像子弹出膛一样向前蹿去!就这样明小伍被小狐狸拉出了地道,当他从地上爬起来时,小狐狸早已没了踪影,而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撮小狐狸的尾巴毛发,上面还带着一块血糊糊的肉皮。
明小伍怔怔地望着手中火红的毛发,心里涌上说不出的感动,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从此之后,自己会做一名素食主义者,决不再轻易伤害小动物。
回头望去,远处的高楼大厦灯火辉煌,而此时自己却处在陌生的田野之上,他刚一抬脚,浑身忽然感到一阵酸痛,乏力得很,脑海也变得迷迷糊糊,眼前一会儿飘来李爷爷的笑脸,一会儿是姒希仁的马尾辨在自己面前晃荡,眼皮不由自主地瞌上,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呜呜……
女人的哭声将明小伍惊醒,明小伍起身后看到昏睡在自己身旁的姒希仁,而姜小婉正坐在棺材上捂着脸嘤嘤地哭泣着。
“希仁,醒一醒!”他扶起她,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姒希仁的身后湿了一大片,他抬起手来,愕然发现自己的手面上沾满了鲜血!
血,谁的血?
脑袋嗡地炸响,希仁,她受伤了……
“求求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姜小婉伸着尖长的指甲跪在地上匍匐着朝自己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