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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2)最后的情书变遗书

傍晚,天空忽然阴沉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刮起了西北风,紧接着便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小雪萝卜大雪菜”!突然飘落的雪花,弄得全村人一阵忙乱。陈志杰和几个女儿赶紧推着胶车去菜园里把一家人过冬吃的大白菜都拔回了家。然后站在堂屋门口,扬起脸看着这漫天狂风裹着的雪花,心里想着老婆告诉他白天发生的事,于是便心有所指地自言自语起来:好端端的天,一下子说变就变了?怎么忽然就下起了这么大的雪呢?

夜深了,风越刮越大,雪越下越大,全家人渐渐都进入了梦乡……

陈俊躺在床上难以入睡,脑子里乱极了。她想了又想:从前王家大娘对我说话很客气的,现在是怎么了?就是因为我今年没考上大学?这明摆着是看不起我了!军哥好些天也没来信了,难道是军哥和家里说了什么?军哥他会变吗?不能啊!从小和我一起玩到大的军哥他不是这样的人啊?那么,今天的事又怎么解释呢?该不会是他妈妈自己空穴来“疯”吧!军哥,我不相信我们这些年的感情就这么不堪一击,连一年的时间你都等不及?想着想着,陈俊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流下了两行热泪……

过了一会,她翻身坐起来,穿好衣服坐到桌子前,抽出一张信签提笔慢慢写了起来:

军哥:

别来无恙!

这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感觉不再屈从睡眠。谛听窗外那呼啸的北风,心灵的上空也充满了冷意。分不清天上地面,白茫茫的一片诠释了我内心深处的这份隐痛。我把哭声变成歌声,放飞到天籁,去寻找曾经相吸的那个带电音符!可是我害怕了,害怕那个音符会将我温柔而执着的倾诉击碎!

被人羞辱的时候,我真想有个地缝钻进去!冬夜,我心底的哭喊变得沉闷而焦灼!

难道是爱情誓言和我开了一个玩笑?我曾天真地相信‘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原来‘梁山伯’与‘祝英台’不过是个神话!什么‘生不能同眠,死也要同穴,最后双双化蝶飞去!’罢了,罢了,世间怎会有这般痴情男子!身份地位相等才是爱情的前提,不是吗?何况你又是个孝子,孝子怎能违背妈妈的愿望呢,对吧?

本以为我们的感情在两小无猜中建立,

本以为我们的爱情像磐石般坚实,

更以为一生相守才是最终的结局。

殊不知,我们的爱情是这么的不经风雨!

看来,是我的情错付了!?

陈俊

第二天早晨起来,陈俊没有吃早饭,她背着书包出了家门,先去邮局把这封信寄出去。然后,心事重重的她,两条腿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艰难地迈着步子,顶风踏雪向学校走去。上学足足迟到了二十几分钟。这是她上高中三年来第一次迟到!

一上午的几节课,老师讲了些什么,陈俊一句也没听进去。中午带的煎饼一口也没吃。下午上第二节课的时候,她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她赶紧双手托腮,扶在了课桌上……

恍恍惚惚到了星期四。下午放学后刚进家门,妈妈很严肃地拿着一封信递给她说:“看完这封信,不许和王家人来往了!是陈家的女儿就得有志气,俺不能让人家看不起啊!”

陈俊一句话也没说,接过信,转身进了里屋。她纠结了很久:看,还是不看?

最后六姐走过来,神神秘秘地对她说:“要不还是看看吧,看那小子在信里说了些啥?”

听六姐这么一说,陈俊才拆开了信:

亲爱的七妹:

我曾对你起誓:我们的爱要地老天荒!

你的来信,真叫我看得一头雾水!我等不到星期天,连夜给你写这封信,加急信件!

首先,我是每个星期都给你写一封信,这是我们的约定!难道上个星期的信你没收到?

再者,如果是谁说了什么伤害你的话,你都不必理会!万事有你的军哥!

今生今世我二人,结成连理最销魂。相思相盼待相见,何惧磨难!我对你说过,不能天天看到你就是对我最大的惩罚了!我做梦都在期待着能早日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相信我,要像相信你自己一样!

不论风雨雷电,雾雪冰霜,我的心永远是温暖的花朵——爱情之花永远向你绽放!

永远爱你的小军

读着来信,陈俊哭了,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信签上。她从枕头下面拿出那根背包带子,像是看见了王军一样亲切!她双手把带子贴上自己的脸颊。她想好好闻闻上面留下的气味——王军的气味!

夜深了,屋外又刮起了西北风,“嗖、嗖!”一阵紧似一阵。陈俊家用塑料布封的木窗户棂子被风吹得一鼓一鼓的。陈俊因为睡不着觉,所以越听越害怕。

叶儿自从返回上天后,因大师兄关闭了她的“地灵”,所以她在人间的经历所记不多。当她问过大师兄以后,才知道只有等二师兄他们回来后,她才能弄清楚一切。她把迎接嫦娥仙姑出丹房的一切事情都做好了,然后来到院子里平日嫦娥仙姑炼丹需要晾晒的药材前,仔细地琢磨起来。她想先从对这些药材的识别学起。她知道,要想学会炼丹,务必先识透各种药材。不过,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文莲子收拾完广寒宫院子里落下的桂花后,就来到院子的西南角。他闭上眼睛,两手合掌于胸前,小声念了一串仙咒,唤出天下西南角的一个小花神来。随即对小花神耳语一番,小花神听完“嗖”地消失了。

当花神消失后,他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字:“来!”几秒后睁开了眼,放下双手,转身回他的修炼房去了。

陈俊的头眩晕得不行,心慌得不行,人也消瘦了很多。

同学们都在紧张地复习,准备迎接期末考试了。

王军妈妈的那番话,整天响在陈俊的耳边:“……吃上公家饭,大米比地瓜好吃……”她妈妈不会无端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是看不起我,怕我拖累了她儿子。王军是个孝子,最听她妈妈的话了。如果因为我而违背了他的妈妈,那就是不孝!为了娶我,要害他落个“不孝”的骂名?陈俊感到自己心里非常痛苦:一边是我,一边是他的妈妈,这不是让他为难吗?我这是爱他吗?想来想去,越想心里越乱,横竖就是不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这天放学后,陈俊又是痴痴呆呆的样子回到家里。晚饭,在妈妈和姐姐们的劝说下,勉强喝了一碗地瓜粥,然后就回到里屋。本来是想看会儿书的,但不知怎么的却又铺开了信签。

妈妈伸头看了看,叹了口气,一句话没说,摇摇头走开了。姐姐们看到她近来郁郁寡欢的样子,谁也不敢多问一声,由她自己便是了。

就见她展开信签又慢慢地写了起来:

军哥:

几日来我想了很多事,仿佛参透了很多道理。也许这是我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了!

我自不懂事起,就和你一起玩耍嬉戏。夏天,你光着屁股时,我还去拽过你的‘******’。童年,我们曾玩过‘过家家’的游戏。少年,我自己就在心中下定决心:非你不嫁!

记得那还是高一上学期一个星期三的下午,在一节自习课上,你用脚在我后面悄悄踹了我的屁股两下,我慢慢转过头,你赶紧递给我一本数学复习资料。我接过来,马上放到课桌肚里,偷偷打开一看,里面夹着一首德国伟大的哲学家马克思导师写给他夫人燕妮的那首《思念》。至今我还是记忆犹新!今天我把它再回赠给你:

燕妮,即使大地盘旋回翔,

你比太阳和天空更光亮。

任凭世人对我无限责难,

只要你对我爱,我一切甘当。

……

可以说,思念似火在燃烧,

在我的心中永远永远激荡。

我当时看了这首诗,确切地说,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这首诗,我的心狂跳了一节课。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发烫!我觉得:少女的心事被你读懂;少女的秘密被你点破!

也就是你送我的这首伟人的爱情诗,更激发了我学习的动力:学习上我要和你并驾齐驱!只有考上同样的大学,我们才能朝夕相处!

接下的每一天,我都在为实现这个目标而奋斗着。我在我自己心中的神树,我们家的那棵桂花树前默默发誓:刻苦学习,一定考上大学!并祈求桂花仙子保佑我们两个同时金榜题名!然而,天不随人愿。高考那几天,我的头脑不知是怎么了,乱极了。好像总有一个人在干扰我的思维,致使我作文一栏交了白卷。这不是天意是什么?天意弄我,我又奈何?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本是个无神论者,按我平时的真实水平,会惨到作文上一分不得吗?我真是无法向父母交代、无法向老师交代、更无法向你交代!我茫然了!高考分数一下来,我绝望了……记得奶奶在世的时候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陈家人从来不做一点亏心事,但凡有大事的时候神明也会保佑我们的!神明在哪儿呢?现在看来,神明一说,不可信了!

高考过后的那段日子,是我人生的最低谷。幸亏那段时间有你陪着我,才使我顽强地挺了过来。后来,你走了,加之我们俩喜欢的双儿妹妹一下子又去了!一个鲜活的生命瞬间就这样消失了,我彻底崩溃了!但,是你!是你的鼓励和信任使我再次燃起了希望之火!你说,你相信我能行!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自蹒跚学步到现在十八年来,我们几乎没有一天分开过。从小到大,不管有什么事,都是你在护着我,在照顾着我。突然间,你离开了我!蓝天白云下,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被拔去了翅膀上羽毛的小鸟,我想硬挣扎着起飞!但,任凭我在地上怎么扑打,拼命扑打!直至耗尽了我所有的能量,我就是飞不起来!我觉得自己再也飞不起来了!

一连几次单元测试,有的是我已经做过几遍的题目,我竟然会想不起来了!可笑吧?我在反复问我自己!

我完了,彻底地完了!!

我只有恨自己意志软弱,软弱到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懂!道理我懂,但我就是做不到!

如果世界上只有两种果子:一种相爱果和一种相思果。那么,相爱的果子又脆又甜;相思的果子苦涩难咽!今天我才知道,这相思果能迷人心智!我觉得,人生如果没有你的陪伴,我的生命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在心的视野里,你越长越高;而我,却越变越矮,以致昂着头也无法攀援你!我这才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生命的含义绝非简单地活着,还包括从容、尊严、操守、信仰和爱!

为了你的前途,为了你美好的未来,也为了我心中那份最圣洁的爱,我不想让你在仁孝和感情上有两难的选择,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就让我心中这份最神圣的爱,连同我的青春一起,从你的生命中打马而过吧!

我意已决:彻底消失才是最好的解脱!来世,让我们在天国相逢!

别了,小军,我们是两小无猜的伙伴!

别了,王军,我们是亲密友爱的同学!

别了,军哥,我们是曾许下山盟海誓的恋人!

另外,随信寄去你走后第二个月的时候我写给你的这首《勿忘我》:

你走了

我会把心中对你的思念累积成一座山

耸立在雄伟的泰山之巅

随“勒修玉皇顶”的袅袅炊烟

飘向云天

你走了

我会把心中对你的祝福编织成一条河

汇入大海,生生不息

把“水晶宫”里的忧伤抽象成永恒的翘盼

岁岁年年

你走了

我在睡梦中曾变成一叶小舟

沿着我们熟悉的小河逆水漂流、漂流……

醒来——泪湿枕头

就从那一天

思念之花便烟雾般地开在了我心中的伊甸园

真想你化作一阵轻拂的山风

将我的面颊触抚

又想你化作一朵柔柔的海浪

将我脸上的泪花洗去

啊,亲爱的人儿

我别无他求

只希望你将我记住

你的七妹,泣血叩别!

此刻的陈俊,思维已完全不由自己控制了。她恍恍惚惚地写完这些,贴好邮票、封好,装进书包,准备明天上学的时候寄出去。然后从日记本里拿出王军的照片和枫叶看了又看,最后又把照片放在了桌子上,随即又抓起一张纸草草地写道:

女儿心,情思深,痴痴为王军。

日日思,夜夜盼,相思寄鸿雁。

薯窖前,一番言,令我泪潸然。

比翼飞,已茫然,来世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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