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言找到她时,她还是个垂髫小儿,灯元节的夜晚,他挑选了一副亲切温和的面具,在人群中观望她。
她随着母亲伫立在糖人摊前,叽叽喳喳的四处张望,蓦然盯住他所在的方向。
她打扮讨喜生的又极好,令他不自觉微笑,随即摇了摇手中拿来做掩护的拨浪鼓。
然而她怔怔的望了他半晌,却“哇”的一声哭起来,哭的惊天动地,他转身快走,连撞到一名华服少年也无暇顾及,只隐隐听见妇人轻轻哄她,“月娘,我们月娘乖,不哭不哭,娘给买糖人……”秦月溪,字如霜,小字月娘。
恒言就着夜色走远,取下面具瞧了瞧,并不吓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收了起来,这一世的她或许还没长大,眼睛里少了几分哀伤,多了几分童真与机灵,这一世或许很有意思吧!
月娘的父亲在朝中做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宰相职位,家中显赫,又只生了月娘这一个女儿,看的颇重。
月娘十岁那年,恒言没费多少工夫,就被月娘的父亲聘为月娘的先生。
刚进府教书那日,月娘正胡乱的躲着梳头擦脸的乳娘,撞到恒言的脚边,抱着大腿左右闪躲,令他哭笑不得。
乳娘终于得逞,她便不高兴,对他颐指气使,“你,抱我去学房。”
她把他当成了家里的杂役。
他抱她进学房坐好,她兴高采烈的和表姐讨论新来的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和上次那个先生一样刻板不通人情,商议如果不喜欢这个先生如何赶走他,她左等右等不见先生来,只见他怡然坐定,翻开书来,俨然一副先生做派,她方知道自己弄错了,委委屈屈的翻开《弟子规》。
恒言轻咳一声,像模像样的念起来,听月娘稚言跟着念,脸孔虽然板着,心里却满意的笑了起来。
比之上一次见她,她长大了不少,脸上虽然有着婴儿肥却可以看出是个美人坯子,她的那双眼睛亮亮的,如黑夜的星星,笑起来时,一对酒窝在脸上淡淡泛开,鹅黄柳绿间,犹有片片春红,梨花似雪,已然枝头绽放。秦家有佳人,倾国倾城貌。
月娘学东西很快,心性也单纯,很快适应了和他的相处,而且诗书上面有点小聪明,常常举一反三,几乎与他亦师亦友。带着这个年纪的单纯,古灵精怪的性子常常让恒言忍俊不禁。让恒言头疼的是,月娘的琴技,棋艺都不错,唯有书画不通,尤其是那一手字,简直惨不忍睹,他每每把手教,尚可以看,一旦脱手,她一撇一捺都要飞到天边去。对于不擅长的书画她倒是热衷的很,每次都缠着他教自己习书,小孩子的心性。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雨浓。桃花树下一琴倾颜,一舞绝艳。三尺台上,谁家女子眉目倾城,衣衫如虹,舞尽往昔流年;青竹帘后,无名琴师手指修长,白衣胜雪,抚曲一世情长,长袖惊鸿时,轻伴一曲。此生恬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