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又回头看绉衍，他一副什么也不关心的样子低头沉思，细长雪白的手指拨着木偶的胳膊，玩得极有兴趣。
他一直这样。我不看他的时候，他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注视着身边的一切，而当我注意到他，他便成了不谙世事的痴傻小孩子模样。
这副情景蓦地有些熟悉。我摇摇头挥去这些杂乱的思绪，叫他：“大人？”
他抬头回应，脸上挂着毫无瑕疵的笑容。
“郡主的事情，看起来麻烦得很……”我委婉地想打退堂鼓，“还是烦请大人告诉我吧。”
他看出我心里所想，说：“我会控制好时间的。”
我怀疑地没有任何表示。
顿了顿，他保证道：“你可以相信我，真的。”
我想起白辞，想着反正现在也算是被他锁在梦境里面了，尽早忙完事情再问他吧。
但我又很不耐烦：“你直接告诉我不是更方便些吗？”
“有些事情，还要你自己去做呢。”他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句，并且终于不再是个痴傻孩子，将那冰冷的眸子投向人群中。
不知为什么，现在我竟不怕他了。他遮遮掩掩的样子让我有些烦躁，我说：“为什么啊。我……我得走了。”
他反常地没有微笑，头也不回地问我：“你要救白辞吗？”
“要的。”我皱了皱眉，“本来是想先问你的……怕你不愿意说。”
他动作微显迟凝，似乎浅浅地叹了口气，我没有仔细看他。
“你听话，可以救他的。”他说，“至少可以让他不是这副傀儡般的样子。”
“为什么？是你做的？”
“不是我。我做不到。我说过，我根本动不了白辞。”相反是他能杀了我。绉衍一脸无奈，我细思，觉得他并没有欺骗我。
“你不愿说就罢了。”心里很不舒服，所以还是怼了他一下，毕竟臣服已经够屈辱的了，笑眯眯地臣服可不是我的强项，“但我需要做什么吗？”
“如你所知，消除别人的执念。从前是为了破解封印，但现在封印我已经……在寻法解决了，所以现在是为了续命。”
我不明白：“可那童子说我们在没有消除执念之前是不会死的。”
“你是说……孟婆身边的药童？”
“是的……”我不想问“你见过他？”那种傻逼问题，至少我知道绉衍他并不是吃人间这口饭的。
他十分有耐心地同我解释：“告诉你哦，他所说的执念，就是封印而已啊。是记忆而已。”
他语出惊人。我有些惊恐：“那白辞这样，是记忆复苏得太快的缘故吗？”
“是的……吧。”
“他会死吗？”
“不会太久的。”
“……”
我并不很爱惜自己的生命。因为它跟着我许久许久了，估计被锁得很难受，早就想出去走走了。
再说如果能忆起些前尘往事，对于我是不遗憾的。我并不像白辞那样执着于复仇，他太可怜了，我却觉得自己一只十分欢乐。
就算是有遗憾吧，千千万万只在世间留存了几十年的人们的遗憾，比我要多得多了。
他们不也是毫不能抵抗地死去了么？
而命对于我，算是十分忠贞了。
但白辞不行。
我希望他不要死。我能看出他的执念太深了，就算转世也不会快乐的。我希望他有足够的世间把问题解决掉，不留遗憾的。
他太可怜了。只要我还活着，我是看不得他死去的。
“你……”绉衍吞吐地叫了我一声，接着小声问，“你很在意白辞喔？”
我并不否认：“嗯。”同时暗暗汗颜，他似乎每每一眼就能猜准别人的心事。
“和以前一样啊。”
他自个儿无心嘀咕了一句。
我忽然一怔。这里，就在我身边，有一个过去什么都知道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