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移开视线,突然心软:“大人……其实不用如此生疏地称呼我。”
他十分乖巧地问:“那怎么称呼?”
“大人从前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如果不愿改的话,也无所谓。”
他想了想,昂首绽开明媚笑意:“叫小妹妹。”
笑得像雪花一样。
“是吗。”我有些尴尬,低头忽又想到了那日的梦。
脑袋里很乱。我迫切地希望想起些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地绞尽脑汁起来。然而都是徒劳。
为了打破这种脑回路,我说:“那大人,给我讲讲郡主的故事吧。”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垂眸掩去了闪烁的神情:“好。”
木偶似有意识,两只空洞的眼睛闪了闪,便摇晃着站起来。绉衍皱眉回头,不知想到些什么。
我明白她要干什么,本不愿遂她的心愿被她拉入梦境,可她并不注意我。
到她梦境以后,我有些不高兴。说:“最好不要浪费我太久时间。”
苏若此时只成了一具毫无生命的木偶,斜斜躺在绉衍怀里,她当然听不见我说话。绉衍有些耍赖意味地笑了笑:“这我可没办法。”
我就往回走:“那我还是回去吧。”苏若是个死人,我不用担心会伤到宿主。绉衍是不需要我担心的。至于我自己,也当个死人看好了。但白辞在家中是撑不住的。
绉衍面色莫名白了白,转身拉住我:“喂……”
他叫得很是犹疑,语调里带了一丝难见的软弱,叫我不由得心软下来,又不知说些什么,于是停下来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不会太久的。”他先退让。
“我要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虽然不情愿,但我还是留了下来。只是不再是出于对他的服从才留下来的了。
或许很不可思议。
他这才放开我,低声劝导:“这故事虽不有趣,但也是有用的。”
我想,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有趣无趣之分了。对我们都是。
但我不明白他说的有用是什么。
“你这么说,郡主可不高兴了。”我终于对他放温和了姿态,抱着自己都不清楚的亲近感。
他似乎才回神,又朝我十分可爱地笑了笑:“那就生气好了。”
是的,十分可爱。
我霎时回应不了,暗自腹诽:我可能是养了两儿的老阿妈了。
“咦?她来了。”我正像往常一样毫不掩饰地偷窥,忽然被绉衍拉近林子后面:“藏好了。”
我不解:“他们不是看不见我们么?”
绉衍愣了愣:“看得见。当然看得见。”
这样啊。是我孤陋寡闻了。不过我真不知道这次与我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绉衍看出我疑惑的点,轻声说:“因为这不是另一个梦境的世界,而是真实世界的倒退啊。”
“所以,梦——行——者们感察不到吗?”他原来在提防白辞啊。
他倒毫不掩饰:“嗯。”
“为什么呢?白辞他……”我想问个明白。
他却不紧不慢,忽然就不可爱了,神情淡漠地问我:“他怎么了?”
我不说话。我突然意识到这不只是绉衍的问题。白辞他自己也对绉衍抱有敌意,很深的敌意。包括我自己也是。
以至于我所谓的客观让我自己都无颜说得出口。
我定了定神,十分委婉地问:“你们两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是。”他否认得很快。
我心里也很清楚,当然不可能只是“误会”而已。
“你怕他?”我又问了一个很智障的问题。
“……”
“他怕你。”这次是肯定句。
“……不怕。”他似乎有些无奈。
“我怕他。”又沉吟许久,绉衍忽然承认了这个我认为智障到没有之一的问题。
我不信。但他很认真,认真到有些深沉,像凝在原地了。
“这次……”他忽然淡淡地开始解释,像是专门解释给我听的,“我是不信任他。但也不想故意去伤害他的……你放心好了。”
我有些犹疑不定。我不知道理智是应该去相信他还是不应该。或许偏向哪一方都算不上理智。
他又开口了,神情依然十分淡漠,略藏了水光的沉静双眼微微眯起来:“我只是怕他若闯入梦境,我会死的。”
梦境若被破坏,就会遭到反噬而死的。
“怎么……可能?”我原本想当做个笑话般否定掉,但转头看见他稍显虚弱的微笑,底气便不足起来。
他又重复了一边:“我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