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正午。
这本该是一个充满生气的时辰,这本该是一个有着欢声笑语的庭院。
但令人意外的是,此时此刻,偌大的前院内,却鸦雀无声,死气沉沉,寂静得可怕。
梧桐树上叽叽喳喳,欢呼跳跃的鸟儿,已不知飞去了何方;院子里嬉戏玩耍的孩童,亦不知躲到了何处。
院子里还有人,而且是不少的人。但却没人说话,甚至一动不动,仿佛泥塑的一般。
十几个护院武师,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件称手的兵器,但没人敢轻易出手。
武师们的手已开始微微颤抖,手心里全是汗。
明媚的阳光下,拂面而来的是暖暖的春风,可他们的额头却沁出了冷汗。
每一个人心里都很清楚,他们所面临的,是如何强大的敌人。
这强大的敌人,不是万马千军,不是高手如林,只是一个人,一把刀。
一个仿佛来自地狱的人,一把仿佛来自地狱的刀。
只有来自地狱的人,死人,才会有一张如此苍白的脸,才会有一双如此空洞可怕的眼睛。没有感情,没有欲望,仿佛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涟漪。
一身黑衣,双眼无神。全身上下,毫无生气。
漆黑的刀,黑的发亮。
刀柄是黑色的,刀身也是黑色。没有逼人的寒光,却有着吞噬一切光明的魔力。
身在江湖的人,几乎都听说过这样的一把刀,黑色的刀。一把削铁如泥的刀,一把杀人如麻的刀,一把代表着血腥与死亡的刀。
它曾割破过许多人的咽喉,斩断过许多人的手足。
它曾让许多女人失去丈夫,成了寡妇;令许多孩子失去父亲,成了孤儿。
这把刀原本没有名字,它原本只属于一个无名刀客。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武林高手死在那无名刀客手上,倒在这黑色的刀之下,它便有了一个令武林中人闻风丧胆的名字,魔刀。
而那原本无名的刀客,也同样有了一个让人胆寒的名字,魔君。
十五年前,随着魔君死在“剑圣”柳长空的手上,魔刀也从此绝迹江湖。
多年来,武林中一直流传着关于魔刀的传说,但已无人再见过魔刀。
谁也不会想到,十五年后,魔刀会重现江湖。而且一出现,便是伴随着死亡的影子。
没有激烈拼杀,没有刀光剑影,三个武师就直挺着身子倒在了地上。
他们原本正趁着巡逻的间隙,忙里偷闲聚到一起闲聊。聊城里的青楼里又来了几个年轻的姑娘,哪家青楼的姑娘最会伺候客人。
就当他们聊得正开心,发出会心一笑的时候,一个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他们还来不及惊呼,还来不及呼唤同伴,甚至还来不及恐慌,就倒了下去。
他们的表情平静而安详,没有痛苦,没有恐惧,仿佛这致命的一刀不曾划过他们的咽喉,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只是安静地入了梦。
刀上没有血,倒在地上的的武师们的咽喉处却慢慢渗出了殷红的血,渗到地上的小草上,泥土里,在阳光下慢慢变成褐色的血块。
突发的状况吓坏了前院中玩耍的两个孩子,也吓到了陪着孩子们玩耍的几个丫头,他们惊呼而逃。
惊呼声惊动了别院里的其他武师,他们迅速向前院靠拢,身法矫捷,行动迅速,显得训练有素。
黑衣人并未逃走,而且似乎根本就不打算逃走。
他一直呆呆地站在死去武师的尸体旁,等到其他武师把他团团围住的时候,他依然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看这些人一眼。
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仿佛他并未杀人。他的眼神更加空洞,藏着无尽的虚无。
阳光轻柔而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武师们却感到阵阵的寒意袭向自己。源自魔刀的寒意,源自黑衣人空洞眼神里的寒意。
武师们把黑衣人团团围住,但他们脸上恐慌的表情,却好像是他们自己深陷围困,命悬一线。
这实在是特别好笑的一幕。
只可惜这院子里所有的人,没人能笑得出来。
连话都没有人说,因为已不必说。魔刀出现的地方,只代表着一件事。
那就是死亡。
武师们都很清楚,凭他们的实力,在魔刀面前,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十五年前,死在魔刀之下的人,可不乏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顶尖高手。与那些死去的武林高手相比,他们的武功几乎不值一提。
人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时,通常会选择拼死一搏。但让武师们觉得特别可笑的是,他们几乎连拼死一搏的资格都没有。
就像摆在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人一旦心生惧意,便少了行动的勇气。他们甚至忘了,他们还应该派出一个人,向他们的庄主禀告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们也在静静地等待,等待着黑衣人出刀,等待着像地上躺着的伙伴一样,被人轻易地割破咽喉。
绝望,深深的绝望。
他们第一次体验到人生原来会遇到如此绝望的事情。
但让武师们意外的是,黑衣人终于有所行动的时候,却不是挥出他那致命的一刀,而是闪电般掠过众人的头顶,掠过高高的院墙,消失在了墙外的树林里。
这一系列的动作,只不过眨眼的功夫。
黑衣人不见踪迹了,才有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人在擦拭额头的汗珠,有人瘫坐在地上,有人才想起要禀告庄主这一切,于是大声呼喊着跑向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