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胖子添副碗筷。”齐飞面无表情地吩咐了一句。
“哎~不用、不用!我自己拿就行。”徐小可连连摆着手,客气道。
跟着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猛一拍脑门儿,说:“嗨~差点儿忘了,我那儿还有‘好东西’呢——你们先吃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徐小可就火急火燎地窜出去了;没多大会儿,这小胖子就俩胳肢窝各夹着一桶5L装的“波罗的海”9号,“呼哧、呼哧”地吐着粗气,又回来了。
“Duang、Duang”两下、把酒桶蹾在旁边的矮橱上,徐小可拍了拍其中一桶,气喘吁吁、却不无嘚瑟之意地说:
“怎么样,正宗的毛熊联邦烈性啤酒,尝尝?”
“拿碗,满上。”齐飞干脆利索地说道。
“好嘞!”
徐小可高兴地答应一声,便从矮橱里找出四只白瓷碗,打开一桶啤酒、挨个儿接满,并分别端给齐飞他们,最后一碗则是自己的。
轮到陈曦的时候,小女生却是畏之如虎地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才十六,不能喝酒!”
“喝点儿吧,这个世界,以后恐怕十五岁就算是成年人了。”齐飞突然说了句煞风景的话。
于是,小女生没再拒绝,而是乖乖地从徐小可手上接过一只斟满啤酒的碗。
“飞哥,整两句呗!”每人面前都摆上一碗后,徐小可提议道。
“每个人都说几句吧——庆祝我们还活着!”齐飞的祝酒词仍然那么煞风景。
“大叔,谢谢你把我从学校里救出来,还一直在保护我!”陈曦真诚地说着,冲齐飞端起了酒碗。
“对不起,齐大哥,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还对你乱发脾气来呢;还有,后来我还有两次都把你当成丧尸打。都是我不好,这碗酒,我干掉!”
侯绪萍说着,故作豪爽地端起酒碗,“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干掉,直看得徐小可翘拇指叫好。
“我……我喝一半吧!”
看到侯绪萍一口气喝干了这一碗,陈曦有些不甘落后,可是碗到嘴边却又后悔了,于是又改口成了“喝一半”。
即使只是半碗下肚——而且还是小半碗,也把小女生顶得直皱眉头,脱口而出道:“这酒……还没青啤好喝呢!”
“哈哈哈!陈曦你撒谎了,”徐小可开怀大笑地说,“刚才你还说,你才十六,不能喝酒呢!”
笑着笑着,却突然瞥到齐飞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于是徐小可讪讪一笑,说:“都在酒里了!”
说罢,毫不含糊地一仰脖子,一碗酒全部倒进了肚子里。
“愿我们一直活下去。”齐飞的表情古井不波、语气极其平静地说着,最后一个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
徐小可抱来的两桶啤酒,最终被四人全部干掉。
除了沦为其他三人敬酒目标的齐飞喝得最多之外,排在第二位的,却是侯绪萍。
也许是心中的恐惧与委屈一直压抑着、没有途径释放,所以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加油站女工喝起酒来甚是豪爽。
甚至到了最后,侯绪萍因为不敢对齐飞发脾气,所以把一肚子憋屈都化为喝酒的动力,跟一直表现得像个怂包的徐小可飚上劲儿了。最终,这妹子当场就报起了“菜谱”。
“行了,喝酒是为了放松,不是为了喝趴下起不来。”
两桶酒喝光后,齐飞制止了还想再搬一箱来的徐小可,然后对三人说道:
“酒也喝了,菜也吃完了,都去休息吧。明天早晨起来,我给你们讲一下策划好的几条转移路线。”
说罢,便搀住走路微晃的陈曦,向楼顶走去。走到半路,小女生也忍不住像侯绪萍那样,在楼道里报起了菜谱。
等他们到了天井底下,正要顺着梯子往上爬时,却看到徐小可和侯绪萍互相搀扶着、并且还一人背着一个网纹袋子,摇摇晃晃地也走上五楼来。
“你们来干什么?”齐飞随口问了一句。
“嘿嘿……嗝~”徐小可打了个酒嗝,说道,“她说在楼下睡害怕,所以非要搬到五楼走廊里来睡——这不,地垫都拿来了!”
“你胡说,”侯绪萍醉眼惺忪地反驳道,“我是怕你趁齐大哥不在,对我动手动脚,才想离齐大哥近点儿的。你说,你刚才偷看我咪咪了没有?看你那对色眯眯的贼眼泡子!”
“别弄出事儿来。”齐飞对这俩醉鬼淡淡地叮嘱了一句,便扶着陈曦,让她先爬了上去;尔后,他自己也跟着上去了。
因为楼顶只有一顶帐篷,所以齐飞把它让给了陈曦,而他自己则在帐篷外面铺了张地垫,躺了下来。
正两手交叠垫在脑袋下面、近一百八十度仰望着夜空,琢磨事情的时候,却见陈曦从帐篷里探出头来,央求道:
“大叔,你能不能……把垫子挪到帐篷边上来啊?我一个人害怕。”
“挪到边上去,你出来起夜不方便。我就在这儿,离你不远,有事儿叫我就行。”齐飞拒绝道。
“那你能不能陪我说会儿话啊?就一会儿!我小时候不敢一个人睡,我爸就在一边陪我说话,说着说着,我就睡着了。”
陈曦继续央求道。并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带着一丝对回忆的忧伤,沉寂了下去。
本来想断然拒绝的,可是听她说到她小时候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再瞥一眼小女生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齐飞的脑海中忽又浮现出那个小男孩儿的形象:
场景也是类似的晚上。小男孩儿不敢一个人睡,却也知道一贯严厉的中年男人,无论如何也不肯陪自己一起睡,遂只是可怜巴巴地央求他,等自己睡着以后再离开。
小男孩儿的面庞和陈曦的脸蛋重合了一下,随即就分离开,却使齐飞心中一软,松口道:
“你说吧,我听着。”
话说完,却半天没等到回音。于是扭头一瞧,才看到这小女生也许是不胜酒力的原因,居然说完那番话之后,就这样脑袋耷拉在外面,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皮子。
齐飞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走过去,动作轻微地把陈曦放回帐篷里。
然后替她盖上毛巾被,但让帐篷的拉链.门敞着、以便观察她是否蹬被子,这才回到自己的垫子上、重新躺下。
继续仰望着月朗星稀的夜空,白天时头疼症状突然发作的那一幕,浮现在齐飞的眼前:
那些无数次功亏一篑、却又不甘失败地想要凑到一起的记忆碎片,似乎在昏倒之际,就都遁进了脑袋里的某个地方藏了起来。
但是这一次,它们藏得并没有之前几次那样深,似乎只要遇到某个合适的契机,就会自行组成一幅相应的画面、重新出现。
而那个小男孩儿的形象,却是再无需任何条件激发,就已深深印在了脑海里;
但那个总是同时出现的中年男人,却每每只能感觉到他在画面中的存在,而无法窥到他的样貌——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让自己有种莫名熟悉、却又不想真正看清其具体样子的奇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