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的中国,举国欢庆,除了那个晚上出现在古城,出现在小屋的曦睿。
她一个人来的,点了酒,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听歌、喝酒。夜深了,大B唱完最后一首歌,准备关门儿睡觉,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打算提醒她,她却拿了两罐啤酒向他走来,她递给他一罐,问,“我的故事,你愿意听吗?”他一愣,这才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孩儿,看得出,还是个青涩的小妹妹。可是眼里的那种隐忍的悲伤却让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小屋门前的石阶上,他们一人坐一头儿,他灌下一口,等着她开口。
好吧,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曦睿五岁和父母出门旅游,出了车祸,她是幸存者,没有别的亲人朋友,于是被送去孤儿院,那时的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却也是最好欺负的孩子。她被别的孩子欺负总是一个人默默的躲在角落里哭,却又不敢哭出声让别的孩子听见,那样,下次会被欺负的更惨。也是那时,她初遇苏苏,一个比她大五岁的女孩儿,孤儿院的另外一个孩子。苏苏总是安慰她,给她拥抱,她睡觉怕黑,她就爬她床上陪她一起睡,她再受欺负,她就帮她赶走那些坏孩子,吃饭睡觉形影不离。
那年,曦睿八岁,苏苏十三岁,原本以为会在孤儿院长大成人,却不想,人生会那么艰难,人心那么丑陋。曦睿半夜尿急醒来,跑出去上厕所,回去的时候迷迷糊糊走错了方向到了新来的院长房门外,隐隐约约听到屋里有人在闷声哭喊,声音有些熟悉,索性便推开门,曦睿看到一个男人光着屁股背对着她站在床前,再去看床上,那衣服被撕开的女孩儿明明是苏苏。
她带着衣衫不整的苏苏逃出了孤儿院。
怎么逃出去的?
曦睿当时拿着桌上的水果刀扎了那个男人的屁股,用尽了全身气力扎下去,血溅了她满手、满脸。
说也奇怪,她们逃出去,没有人报警抓她们,或许,那个男人也是怕。
那时,她们身无分文,苏苏当掉了脖子上那块玉,她过世的妈妈留给她的护身符。还好,这次,遇到的老板是个好人,给了她们一个好的价格。拿着那一笔钱租了间屋子,苏苏开始去打临工,因为年龄小又没有身份证,只有这儿待两天那儿待两天,都不能长久,而且很多时候拿不到工钱。她们没有钱交房租,房东把她们赶了出来。后来,一个中年女人找到苏苏,说,她可以给她们提供住处和工作。果真,她们开始有了一段安稳的生活,苏苏认认真真地替那个女人工作,还替曦睿办了手续进学校学习,那时,她们觉得,原来,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好景不长,某日,苏苏无意中听到那个女人打电话,然后,苏苏去学校接了曦睿,开始了第二次大逃亡。
为什么?
因为那个女人说,等那个孩子再大些,就可以送回老家成婚了。
好吧,那个孩子指的是曦睿,她成了所谓的童养媳,那个女人打算将她嫁给她智障的儿子。
兜兜转转,躲躲藏藏,苏苏带着曦睿在一个个陌生的地方转换,她们住过公园,睡过桥洞,靠打零工维持勉强的温饱。16岁生日那天,她花光身上所有钱买了两张汽车票,她说,她要带曦睿回老家,回那个美丽温暖的地方,她说,她可以自己去申办身份证了。
苏苏的家乡在CD,她说,或许那儿的人可以善意相待。
然后,两个女孩儿在CD安了家,那个破屋子什么都没有,是废弃的厂房。他们去废品收购站帮老板打工,换来了两床别人家扔掉的被子和破席子,收购站的老板说,她可以给她们一碗饭吃,帮忙做工,没有工钱,一日三餐管饱。
她们留了下来。
老板家有个比曦睿小一些的女孩儿,在上学,曦睿好几次都偷偷地站在窗前看她看书写作业,那女孩儿抬头看她,问:“你想看吗?”
她愣了一下,“可以吗?”
小女孩儿把书递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擦擦手去接过,是一篇语文课文。
曦睿很聪明,加之之前断断续续有接受过一些教育,学的很快。每每都帮小女孩把作业做的很好。小女孩儿向妈妈央求要曦睿陪她读书,女主人一向心疼宝贝女儿,考虑了一下,说可以。苏苏感激她们,每天工作时总是特别卖力,把曦睿那一份也承担了下来。
苏苏向女主人打听了当地派出所所在地去办理身份证,办理的民警是个中年女人,慈眉善目,帮她垫付了费用。后来,那个民警听说了她和曦睿的故事,她说,要收养曦睿,曦睿不愿意,她也不勉强。但还是收留了她们,还拖关系帮曦睿办理了入学手续,也帮苏苏找了一份餐馆服务员的工作。苏苏每天白天上班,晚上下班还回家自学,她说,她想考成人大学,将来要考警校,她也要做一名人民警察。
那个中年女人也是孤苦无依,丈夫是武警,早年执行任务牺牲了,她没有家人没有孩子,她把苏苏和曦睿当做自己的家人。
后来的人生总算顺畅一些,苏苏21岁考上成人大学,后来又考上警校。曦睿上中学跳一级,上高中也跳了一级,用四年时间完成了别人六年的中学生涯,17岁以学校第一名考进了当地最好的大学。
那个中年女人因病去世时,苏苏22岁,刚上警校,曦睿刚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
那时,她们就知道,人终究都是要分离的,她们能依靠的就只有彼此。终究,还是又剩下她们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