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龙自是无处得知保罗的窘境,他此刻已经来到了杭州码头,正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发愣,嘈杂混乱的景象让他找到了春运的感觉。童甄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南京作为都城都没这番景象,而且这还是在早晨。
其实如果陈晓龙真的了解这个时代,就不会这么惊讶了,杭州、苏州本就是明朝大城市的典型代表,地处交通枢纽,又以美景著称,流动人口数量巨大。而且这些大城人口都不下于都城,常住人口都在五十万以上,而这么多人,生活所需的一切几乎都来自城郊的乡镇,早晨正是这些生活物资进城的时候,这也是一天中码头最忙碌的时候,人多也就不奇怪了。
虽然有些傻眼,陈晓龙还是尽量护着童甄挤进了人潮当中,因为已经有官差来催他们所乘客船起锚了,他们要不想随船回去,就只能如此了。在人山人海中陈晓龙就像一朵云一样,不是说他安逸,而是说他只能随风而行,他完全是被人流夹裹着出的码头,幸好他拉得紧,童甄才没被挤走。
一出码头,世界都好像变大了,陈晓龙长出了一口气对童甄开玩笑道:“杭州人民真是热情,连热身运动都不用自己动手了。”
童甄红着脸,声音怯怯的说道:“嗯,你先放开我手!”
陈晓龙这才注意到,自己还在拉着童真的手。刚才怕走散抓的太用力,童甄的手都红了,慌忙放开,正好看到路旁一早点摊,就掩饰道:“你饿了没?咱们先去吃点早饭吧?”
童甄低着头摸着麻木的手,心里还在胡思乱想,根本没听清陈晓龙说话。
陈晓龙见童甄不说话,就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问道:“行吗?”
童真被他惊醒,以为他在为刚才的事道歉,慌忙说道:“没关系的,我不在意的,你不用道歉的。”
陈晓龙一时没反应过来,童甄却从他表情中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变得更加不好意思,赶忙岔开话题道:“我们先吃早饭吧!完了还有任务呢。”说完就走向了早点摊。
陈晓龙很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地跟着童甄去了早点摊,整个早餐两人之间的气氛都很微妙,但却谁是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吃饭。
吃完早点后,还是童甄先开的口,问陈晓龙:“现在我们干嘛?”
听到童甄问,陈晓龙也不再纠结那些小事,说道:“先找到听雨阁再说,其他的先不急。”
陈晓龙口中的听雨阁,表面上是一家茶楼,实际却正是黑石在杭州的总部,也是他们这次来杭州的目的所在。两人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来到了听雨阁旁的一家茶馆,远远观望听雨阁中景象。
除了中午出去吃饭外,整个白天陈晓龙两人都是在茶馆度过的,一方面是观察听雨阁的情况,另一方面则是听茶客们的闲谈了,还有比茶馆消息更灵通的地方吗?国事家事,各种八卦消息茶楼一样不缺,但他们没听到黑石出事的消息,传得最多的还是黑石得到罗摩遗体的消息,想来保罗还没对黑石出手,两人也放心不少,他们还有时间准备,当晚两人又在附近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陈晓龙和童甄就出了客栈,再次来到了茶楼,今天他们呢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把罗摩遗体在杭州的消息传出去,等待转轮王身死的消息传来展开行动。传出消息其实不难,关键在于怎么既让人相信,又不会让人找到他们头上。
陈晓龙的想法很简单,要想让人深信不疑,只有让他们费尽心力得到才行。那他要做的就是把这消息先锁进保险箱,再将有个保险箱的消息传出去就好,那哪儿才是最合适的保险箱呢?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官府。
终于,陈晓龙发现了机会,他看到一个听雨楼伙计匆匆离开了茶楼,毫不犹豫就招呼童甄跟了上去。那伙计的警惕性很强,速度时快时慢还不时回头观察,一路走走停停的出了城门,最后在一棵大树旁停了下来。
陈晓龙出城以后就不敢跟得太紧了,他也好奇那伙计想要干吗,所以只是远远地吊着,他看着伙计停了下来,好像从树上取了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就要离开时,他这才现身。
陈晓龙命令道:“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
那伙计见到有人,掉头就跑,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两步就被陈晓龙踹趴在地上。
陈晓龙阴沉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不认识您,您找错人了吧?”伙计还想狡辩,声音却在颤抖。
陈晓龙没再废话,一脚将他翻了过来,从他怀中找到了一张纸条,那伙计也没敢反抗,纸条上只有“据点疑为暴露,事态紧急,立即转移!”,这对陈晓龙没什么用,不过也算误打误撞避免了黑石的人提前跑了。
按计划陈晓龙必须杀了这个伙计,利用他的尸体将消息传出去,他就要下手,可看着伙计惊惧的眼神,一时竟下不了手,但最终他还是一剑结果了那伙计的性命,又将早就准备好的纸条塞在那伙计手中帮他握紧。
那张纸条上写的正是以转轮王的语气要求下属尽快送摩罗遗体进京,陈晓龙还故意将某些地方弄的模糊不清,只突出送遗体进京的字眼。只要官兵得到那张纸条,计划就完成了大半,官府哪是什么能保密的地方。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等待了,等罗摩遗体在杭州的消息传出去,等转轮王身死的消息传来,可是陈晓龙心里却并不是那么高兴。
在回城的路上,童甄见他神情阴郁,安慰道:“他可是黑石的人,害死的人多了去了,你不用内疚的。”
陈晓龙强作笑容道:“我知道,但杀这样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心里还是很不痛快。”
童甄调笑道:“你属不倒翁的啊?非的人家打你才会还手。”
陈晓龙尴尬地挠了挠头,心情也放松好多。
事情正如陈晓龙想的一般,进行的极其顺利,下午他和童甄再次来到茶馆时,已经有好多人在说摩罗遗体就在杭州的事了,相信马上就会有很多闻讯而来的江湖人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消息越传越广,杭州城顿时成了暴力事件多发区,来往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打架自然就越来越多。陈晓龙这两天白天去茶馆打听消息,监视听雨阁情形,夜晚则躲在房间里修炼内功,完全不理会外面的混乱局面。
又过了两天,转轮王身死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南京,甚至有传言称皇帝已经下旨要剿灭黑石余党了,可想而知这对江湖人物是多大的刺激,现在抢到罗摩遗体者都不用担心黑石的报复了,杭州城也因此变得更加混乱,甚至出了好几起灭门惨案,只因传言称那些人家就是罗摩遗体的持有者,官府对此也无能为力,只得把军队调入城中维护秩序。
当天傍晚,听雨阁就是杭州黑石总部的消息悄然流传开来,消息来源自然就是陈晓龙了。加之以当初罗摩遗体的消息,是从听雨阁伙计身上搜出的,让这个消息更加令人信服,这也是陈晓龙当初选择听雨阁伙计下手的另一个考虑。
当天夜晚,陈晓龙和童甄静静地等在听雨阁不远处的房顶,等待有人出手。直到亥时,听雨阁还是一派祥和,周围甚至没看到一个江湖人,但陈晓龙却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相信任何一个江湖人恐怕都无法忍耐罗摩神功的诱惑。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陈晓龙远远地看到一个黑衣人迅速靠近了茶楼,动作敏捷的破开了窗户,翻窗进去了,良久没有声音传出。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不过还是有第二批人行动了,有五个人同时靠近了茶楼,踹开了大门冲了进去,只有零零散散的传出几声惨叫,就又沉寂了。
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良久没人出手,没人愿意当排头兵,此刻的茶楼俨然成了一座吞噬生命的怪兽,震慑住了所有想要动手的江湖人。如果不是有罗摩遗体的诱惑,恐怕江湖人就会一哄而散了,但是罗摩遗体的魔力实在太大了,天下第一的诱惑是任何一个习武之人都无法拒绝的。
寂静的夜空中,一个粗犷的汉子突然站了出来,煽动众人道:“大家一起出手如何?罗摩遗体谁抢到就是谁的。”
接着又有一妇人应和道:“我赞同雷蟒的主意,先解决黑石余孽,罗摩遗体有能者得之。”
黑暗中有声音讥讽道:“黑寡妇,谁不知道你和雷蟒的关系,这怕不是你的主意吧?”
那妇人也没否认,道:“是又如何,难道我说的不对,相信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只是我先说出来罢了,想要罗摩遗体的就都给我站出来,等官兵来了可就什么都迟了。”
陆续不断有人从黑暗中站了出来,几分钟后,听雨阁前就站满了一排排身着夜行衣的江湖人士,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同一组织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