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余晖散落大地,一个村里人敲了敲李行云居住的柴房木门,说是村长请李行云到祠堂里去一趟,要给他主持分家之事。李家村村子虽小,规矩却甚多,他要同哥哥嫂嫂分家的事,按理应是要到祠堂里,当着村中长者的面分割清楚,不过此事虽然是他提出来的,不过也要明天他自己前去相请才是,怎么会才小半天功夫就有人来为他主持分家,难道是李大李氏竟抢了个先,分家可是从他俩身上割肉,怎么会如此积极。
此事透着诡异,李行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此事身边多了一个妖怪,他也不惧怕李大李氏怎么对付他,倒是那李少爷,几次求鸟而不得,恐会怀恨在心。
小村里的祠堂很是简陋,所谓祠堂,不过是一间连门都没有的小屋子,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此处却是村里少有的砖石建筑,显示出大家对先人的恭敬。里面供奉着李家村历代先人的牌位。
屋子里光线不是很好,加上此刻人多,看上去黑漆漆的。几位村里的老人分列左右,当首的便是李家村的村长,他已经年过五旬,因为整日劳作,身子佝偻的不成样子。李进财就站在村子旁边,虽然他是整个李家村最有钱,势力最大之人,平日里对村子也是呼来唤去。但是现在是在公开场合,做做样子还是不能少的。其他几人都是李家村现存的辈分最高的,都是李行云爷爷那辈的。
李大李氏也已经到了,李铁牛脸上身上还有泥土,显然他是在地里劳作之时比李氏直接叫了过来,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洗把脸。他比李行云早来了好一会儿,李进财也已经吩咐过他。知道根本不会分一寸土地给李行云,李铁牛心中有些不忍,但想着以后的日子,再看着李氏恶狠狠瞪着自己,李铁牛也只得同意了。李铁牛看见李行云过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赶紧将目光移开,心里怀着愧疚,他第一次不敢和自己弟弟对视。可李氏却不同,他看见李行云就狠狠的瞪过来,脸上隐隐的带有几分报复的快意。
李行云不理会他们,只向众位老人行了礼,便在村长的主持下开始分家。
原本李行云想着能分到的东西就是那几亩田地,没料到分家实际上却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村长一脸的公正严肃,乱七八糟的杂物,分给了李行云许多,精细到了一床草席,一副碗筷。
每说出一样东西,李氏就肉痛的抽搐一下,看李行云的目光越发的恶毒,好似李行云吃了她的肉一般。
李行云不为所动,泰然自若,虽然那些生活杂物他没用,但是就算砸了听响,也比给李氏强。
足足分了半个时辰,村长方才停下,双眼环顾左右:“你们两兄弟可有什么不服?”
李大夫妇都道服气,李行云却觉得不对:“村长爷爷,还有那几亩田地为何不分?”
“什么田地?”
村长假装疑惑的问道。
李行云愕然,当初爹娘离世的时候,可也是当着这位正直村长的面,说的清清楚楚的,就是怕以后大哥李铁牛欺负了他,要这位村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主持公道。
李氏收到李进财示意,嘴上已经说开了:“你年纪小不晓事,那两个老东西借人家的银子的不还,那几亩田地早已经抵偿给人家了。”
李行云瞬间勃然大怒,指着李氏道:“你刚刚叫我爹娘什么,你再说一遍?”虽然父母离世早,自己对他们没有特别深的感情,但那也是他的生身父母,怎能容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侮辱,何况还是李氏。
李铁牛却已挡在李大嫂面前,李进财暗中一招手,祠堂外几个汉子收到信号,也从祠堂外走进来,显然是早有准备。
李行云收回指着李氏的手,深深的看了李铁牛一眼,从此兄弟情到头,再也没有什么好讲的了。他看向从外面冲进来的几个大汉,都是村里的泼皮,平日里就是偷鸡摸狗,欺男霸女,这些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拿了好处,要真动起手来,根本不会跟他讲什么同村人的情谊,下起手来绝不会留情。
村长鄙夷的看了李氏一眼,暗骂一声蠢婆娘,对李行云叹息道:“字据我都查验过了。”
李行云道;“字据在哪里?”
李氏道:“我们拿回来已经烧了。”
“不知我父母是欠了哪位的银子?”
李氏得意的道:“正是李财主李进财老爷,李老爷就在这里,你有胆就上去要啊,看李老爷不剥了你这小杂种的皮,看什么看,老娘就是欺负你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生。”那几亩地都是良田,只要配合李老爷演完这场戏,就永远属于她了,此时她心里十分得意。
李行云直气的浑身发抖,拳头握紧,指甲刺进手心里。
他虽然还不够成熟,但却不傻,如何能不知就里,那个庄稼人不视土地为命根子,父母当年怎么会随便抵偿给人家,爹娘也是在土里刨了一辈子的,又怎么会借人银子。
这分明是相互串通,合起火来欺负他一人,失了土地,他若是想继续生活下去,就只能将昊琨卖给李少爷,真是好算计。李进财由始至终不发一言,然而一切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昊琨是只大妖怪,而且现在就站在他身边,李行云此时真有将昊琨交给李家二少爷的冲动,让昊琨将他一家子吃个干净。
李行云平日里在家中被哥哥嫂嫂冷眼相待,无非就是穿的差些,住的简陋些,他尚且能够接受,但像这样颠倒黑白,被人当傻子戏弄却是平生第一次,心中愤恨难平。
此事他若是应了,就算是服了村里的分配,从此再无申诉的机会。
因为李行云的沉默不语,使得祠堂中的气氛一时僵滞起来,村长双眼一眯,看着李行云面沉如水:“怎么,李行云,你不满我的安排吗?”
那几个泼皮已开始摩拳擦掌,冷笑起来。一个刀疤脸更将一把砍柴刀提在手里,他正是村里泼皮老大,李大王。据说这名字还是他自己改的。
祠堂里其他老人要么闭上眼睛,有于心不忍的要么劝道:“行云,不要赌气。”“是啊,胳膊拧不过大腿。”
李行云握紧拳头,就待发作,终归年轻气盛,他如何忍得如此屈辱。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声音从祠堂口传来;“匹夫之勇,何能成事。”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先生,穿着一身白衣,头发束于身后,一副儒生打扮。他正是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吴庸,是当年李进财从城里请来的。吴庸说完这话,深深看了李行云一眼,转身走了,这里是李家祠堂,他一个外人本就没什么话语权,若不是与李行云感情不错,他也不会过来提醒他。
李行云听得此话,冷静下来,不发一言转身走出祠堂,到出口时还被那刀疤脸李大王使坏的绊了一下,身体差点失去平衡跌倒,身后一片大笑。尤其李氏的笑声,李行云此刻听来分外刺耳!
出得祠堂来,此时已日落西山,天色昏暗下来,鸡鸣狗叫之声渐熄,村庄慢慢又恢复了平静。唯一便能平静下来的,此刻估计只有他李行云了。
李行云看了看身边一直陪他走完全程的昊琨,刚欲开口,昊琨便道:“想问我为什么没帮你。”
“不是,我没想要你帮,我现在也不在乎那几亩田了,我只是心里……”
“咽不下这口气?”
“没错。”
“如今天下黑白不分,是非颠倒的事多了,莫说是你这小小凡夫俗子要受气,受委屈,纵然是那些法力通天的仙佛诸神,也有受辱之时,与他们相比,你这点小小的屈辱又能算得了什么?”
李行云瞪着眼睛,嘶声力竭道:“可我不愿意受。”如果做了神仙还要受气求生,那这样的神仙谁要做谁去做,他李行云不稀罕。
昊琨沉默着望了他良久,忽然翅膀一展,大笑起来:“说的好,不愿意受就对了,男儿若无勇,枉在世上走。好男儿行走世间,自当快意恩仇,滴水之恩我辈必偿,睚眦之仇我辈必报,去他娘的仁心仁义。记得早上我说过你的路得你自己选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选的路是什么路了。”
“什么路?”
“杀路。”
昊琨见李行云不解,继续说道;“世上通天之道万千,既有整日打坐,拒七情断六欲的忍气吞声,明哲保身,避世潜修之道,也有快意恩仇的仗剑持刀杀身屠魔弑神之道,大道万千,人有人道,妖有妖道,神有神道,鬼有鬼道,佛有佛道,仙有仙道,不过各道有各道的风光,各道有各道的取舍,道不同路不和,以你的心性,只能选择杀道……”
“如何杀道如何修”
“杀道自然从杀戮开始,喝了这壶酒,你去杀个人,回来我就叫你修行。”
昊琨不知道从那里凭空拿出了一个酒壶,翅膀一扇,扔向李行云。
“可我不会喝酒?”
“那你马上就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