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清晨。
丁瑶站在一间房子链接的檐廊中等着,不时像房间那儿望去。
吉祥则站在旁边,搀扶着丁瑶。
丁瑶早已换了一身衣裳,这几天吃睡的很好,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她身穿一身月白色梅花纹刺绣综裙,外穿一件月白色锦缎对襟滚边褙子,一身雅致的色调。
她外面裹着一件朱红色如意纹对襟肩褂,朱红色的肩褂和月白色衣裙映衬得相得益彰,看起来典雅古朴。
盛夏,一阵阵蝉鸣的声音从树林中传出。
刚升起的太阳才露出鱼肚白,天空明净透亮。
一阵清风刮过,山间的树林轻轻摇曳,发出一阵沙沙沙的声音。
清晨有风,吹进檐廊中。
丁瑶觉得丝丝凉意,伸手拉了拉肩褂上的束带,缩了缩肩膀。
抬眼盯着房间的门口。
房间大门紧闭,里面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过了许久。
咿呀。
房门大开。
走出一名青年男子。
甘少丞走出房间后,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双手举过头顶,眼睛微微眯起。
甘少丞眼角处落入丁瑶的身影。
“你别去了,二爷这两天又冷又热,很不好受,我和疯子整夜陪着二爷,疯子脾气可差呢。”
甘少丞好心说道。
他在房里一偷看到丁瑶杵在这,就知道她的来意。
甘少丞表明赵风在气头上,劝丁瑶早些回去歇息,晚点再来探视徐祐泾也不迟。
“我..”
丁瑶正想回答。
“贱人,你好意思来吗。”
此时,甘少丞身后飘出一把冷漠的声音。
赵风用手揉了几下酸酸的肩膀。
赵风和甘少丞这两天都在房间照顾徐祐泾,轮流守夜。
昨晚,徐祐泾伤情越发严重,徐祐泾咳了一晚上,咳出斑斑血迹。
赵风勒令让甘少丞也留下来照看,整晚下来,赵风一直照顾着徐祐泾,给他喂水喂药,等他状况稍微好些了,疲惫的赵风只趴在床边睡了一个时辰。
“让我进去瞧瞧他好吗。”
丁瑶一脸平和,平和的表情中看不出一丝波澜。
“要不是你,二爷何以会重伤,你现在有资格去见他吗?”
赵风尖酸刻薄的说道,一点都不客气。
“掌柜,小姐也是担心二爷,你就让小姐瞧瞧二爷吧。”
吉祥在一旁轻声的说道。
声音不大,声音中带着谦卑与紧张。
“你是个下人,轮到你说话了吗。”
赵风下颌提高了点,倨傲的说道。
“你少狗眼看人低。”
丁瑶立刻反驳道,见吉祥只是开口帮自己说话,就被人这么嘲讽,傲气的她立刻反击。
“走。”
丁瑶见赵风如此盛气凌人,也只好作罢,转身正欲离去。
“慢走不送啊。”
赵风眯起眼睛,傲慢的口气飘荡在空气中。
此时。
屋里传出阵阵剧烈的咳嗽声。
赵风冷漠的脸上划过一丝紧张,他赶紧转身进屋。
丁瑶刚走出几步,便停下脚步。
她微微转头,却没望向后面。
咳嗽声此起彼伏。
眼角处,瞥见甘少丞冲了进去。
“二爷,你怎么了!“
“不是才刚喂了药吗,怎么又发作了!”
“你去拿九花玉露丸来!”
“吃了好多次,都不见好,有啥用。”
“快点去啊!!”
里屋,传来赵风和甘少丞尖利的谈话声。
甘少丞一脸无奈的快步走出屋子,走出院子的石拱门,去拿药给赵风。
丁瑶转过头,眼睑低垂。
屋子里的那一阵咳嗽声刺痛丁瑶的内芯。
丁瑶无奈的一甩头,深呼一口气。
他什么都做不了。
“小姐,走吧。”
吉祥小声说道。
丁瑶点点头,两主仆相互扶持着,离开了徐祐泾居住的院子。
中午时分。
丁瑶在楼阁里吃过了午饭。
吉祥便扶着丁瑶回床上休息。
吉祥呆在屋里整理了一些衣物后,瞥了一眼床上已经睡着的丁瑶,便安心的拿着一叠需要换洗的衣服,静悄悄出了房间。
吉祥刚前脚踏出房间,掩上大门离开。
里屋,丁瑶立刻睁大眼睛。
黑如黑豆的眼珠子滚碌碌的,眼睫毛微微眨一眨。
丁瑶立即跳下床铺。
走到房间的另一边对门,打开小门,悄悄的离开楼阁。
丁瑶快速跑下楼梯,奔向院子的出口。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飘荡到某个房间外。
丁瑶想起自己本为女鬼身份,居然不发挥自个本领,真是太蠢。
很快,她已经飘到徐祐泾的房间外面。
找了一个不起眼的窗口位置,隐蔽自己的身躯,眼睛往窗半开的缝隙里窥探。
屋子里。
赵风将徐祐泾的头轻轻放在雕刻蝙蝠纹的白玉玉枕。
徐祐泾安静平和的面容透着苍白疲倦。
赵风见徐祐泾再次咳嗽,后面接连又喂了好几次九花玉露丸。
徐祐泾才慢慢不再咳嗽,慢慢平息了急促的气息。
“那兔崽子又死哪去了。”
赵风转身整理黄花梨圆桌上一瓶瓶小药瓶,把小药瓶扔进放在桌上的小箱子中。
抬眸见房间没了甘少丞的人影,冷冷的说道。
赵风整理完桌上一堆的小药瓶,便甩了甩袖子,快步走出房门。
丁瑶紧紧贴着墙壁,她听到赵风在外面喊。
“如意!你看着二爷。有事去景阳堂叫我。”
赵风说完,便快步离开了院子,去往景阳堂。
景阳堂是存放书籍的地方,赵风要去那儿翻阅有关法术和医药的书籍,他知道仅仅是九花玉露丸,对徐祐泾根本没什么效用。
徐祐泾是受了邪气入侵,外伤已经敷好膏药,邪气不能仅凭吃药就能医治。
徐祐泾只是个平凡人,虽说跟过师父练习法术防身,但是不是什么高深法术,再者没有练灵气,没有灵气,就抵御不了邪气的入侵。
赵风深知普通办法不行,才如此急匆匆去往景阳堂翻阅书籍,他要快点找出治疗二爷的法子,眼看着二爷伤情加重,赵风心中急得不行。
蹲在墙边的丁瑶等到赵风完全离开了院子,慢慢离墙边退开几步。
丁瑶深呼一口气,身影一恍惚。
快如闪电般轻盈的穿过厚实的墙壁。
一下子穿过了墙壁,穿到房间里。
丁瑶快步走向床边,她低头凝望那张已经熟睡的脸。
徐祐泾那头乌黑的头发散开在玉枕上,根根发丝柔顺分明。
他嘴唇有点血色的红,红得如曼殊沙华般深邃幽然。
徐祐泾身穿一件藏青色交领中衣,衣襟处不经意裸露的两根锁骨,锁骨像刻印在身体那般,深刻而淡薄。
白净的脖子悠长如同天鹅脖子般美丽惬意。
徐祐泾双眼紧闭,一脸淡然的睡着,时不时流露出一丝丝痛苦的脸色。
丁瑶转眸看着桌子上那一堆大小不一的药瓶药罐子。
细细的眉毛微微皱起。
她已经有点搞不清楚。
到底是当初她救了他。
或是他救了她。
她更搞不明白,为何他会屡次招惹那些等级不同的恶灵。
到底目的是她,还是他。
丁瑶越想越混乱。
此时。
窗外传进一阵狂风。
屋子里的空气变得凉飕飕。
丁瑶那眉毛一挑。
外面。
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年御剑而飞,抵达院子时,直直冲向房间内。
少年站在剑身上,微微弯了下腰,穿过低矮的窗户。
如风般窜进房间内,巨大的气流把一些小摆件刮得从柜子上掉了下来。
“好久不见啊,死怨鬼。”
少年一脸笑意说着,他长的眉清目秀,说话的时候,淡淡的眉毛微微翘了起来,他边按下剑身,从剑身跳了下来,手指一挥动,在空中漂浮的剑瞬间掉落在他的手上。
“好久不见。”
丁瑶淡淡的回答,声音没了生气。
“怎么,不见些日子,你就变成这样子了。”
少年收好剑,慢悠悠走了过来,好奇的往徐祐泾那儿望了几眼。
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少年,就是洛琛。
此次到来,是奉了赤元尊者的命令,前往这里寻找丁瑶商量事宜。
丁瑶抬眸看着精神抖擞的洛琛,她忽然想起眼前的这人能应该能救徐祐泾。
他再怎么说也是个修道之人。
“你快救救他!他要不行了!”
丁瑶收起冰冷的面容,急忙走过去,诚恳的请求。
“发生何事了。”
洛琛听丁瑶这么一说。
立刻走去床边,伸手抬了抬徐祐泾冰凉的下巴,又抬起他的手望了几眼。
“脸色发黑,手指甲也开始黑了,他是邪气入侵了吧。”
洛琛熟练的说道。
“是不是被妖怪所伤?”
洛琛尖锐的问道。
“是啊,你快救救他,你肯定有法子。”
丁瑶神情略带紧张的说道。
“你跟我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洛琛放下徐祐泾的手,离开床边,走向房间的门口。
“你去哪儿啊!你救救他吧!”
丁瑶望着洛琛竟要离开,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楼阁。
一前一后的走进九曲回廊中。
走到一个标志性走廊,凤凰亭。
洛琛才停下脚步,转身尖利的问道:“我不管那人是谁,难道你不管东沅的死活吗。”
“东沅?!”丁瑶听闻,黑眸子中划过一丝惊讶。
听到洛琛的质疑,她才想起青州那边东沅的存活。
前几天,她为了这事三番几次想回去青州,无奈徐祐泾都不让她回去,她就没回去了。
“你一点都不省心啊。”
洛琛淡淡说道。
“起!”
说着,洛琛轻轻挥动手指。
丁瑶右上佩戴的玉镯子随着命令飞快的从她手腕处脱出。
玉镯子灵动的在半空中飘着,乖乖的飞到洛琛跟前。
洛琛眉眼笑了笑,满意的点点头。
洛琛反手手掌挥动,手心出散发出白色的光芒,那光芒笼罩在玉镯子上。
颜色黯哑的玉镯子一点点绽放出温和的碧绿色,其中迸发出夹杂的蓝紫色的细碎光芒。
玉镯子吊着的琉璃珠子,此时焕发出耀眼的光芒,那层层光束自冰裂纹中破开。
像是从千年冰山中迸发出的道道霞光。
令人不觉心旷神怡。
洛琛暗暗输送灵力至玉镯子上。
过了些许时间,洛琛反手收起掌心。
“落!”
洛琛暗暗喝道。
那玉镯子乖乖的降落到丁瑶那儿。
丁瑶双手伸出接住玉镯子。
握住玉镯子那一刻。
丁瑶顿时觉得玉镯子和琉璃珠子源源散发出的灵力,暗暗传到她的手心里,她那冰冷的身子。
白色的光芒如灵动的纱幔般轻轻拂过丁瑶整个身躯。
丁瑶开始觉得浑身有力,不再虚弱无力。
她爽利的伸展双臂,挥动了几下。
“师公早知道你会闯祸,没两天就识穿,要是你没多管闲事,或许你还能假扮一些日子。”
洛琛一脸冰冷的说道。
“你怎么那么清楚?”
丁瑶一手捉住漂浮的玉镯子,慢慢套在手腕那儿。
“当然,师公神通广大,有什么他不知道呢!”
洛琛得意洋洋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