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日凡是敌是友,一见其愣愣地看着慕天谕与溪云柳,白风一下便又站了起来,挡在了慕天谕二人的前面,之所以没有直接扑上去,也是因为它实在是力不从心。日凡看了白风一眼,却并没有当做一回事。
同样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蔺秀瑾,日凡揪了一下眉头,才又去到了慕天谕的跟前。一到其跟前,日凡便满心愧疚地讲道:“都怪我来迟了,都怪我来迟了,我真不该放心让溪女侠跟他们离开,也该早一些找到慕掌门。”
白风听出了是友非敌,即刻便收了敌对,趴了下去。
慕天谕却依然在抚摸着溪云柳的发髻。
丧妻之痛,一语难表,何况他的眼睛正在魅毒的煎熬之中,看又看不见,哭又哭不得。唯一能做的,就是伸手抚摸溪云柳的秀发,他无法移动身子,更无法将溪云柳的尸体拉到自己的怀里,也只能抚摸她的秀发。正是因为悲伤逾越过了头脑,日凡的话都没有引起他的不同。
日凡见其脸色苍白无力,便俯身上前又激动地讲道:“我叫日凡,灯慧上人是我的授业恩师,虽没有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我是得到了讯息,特地来此相助东华山的,慕掌门,你可一定要撑住,我来给你疗伤。”
日凡说着就要动手,哪知慕天谕听了他的话,竟傻笑了起来,一阵傻笑过后,愣在那里没了动静。日凡还来不及给他运功疗伤,慕天谕便怔怔地讲:“都走吧,都走吧,一个一个修成了仙,最好走个干净,我慕天谕天资愚钝,至今仙脉未通,不然,我也走,呵呵,留下一座东华山,好一座东华山啊!”
日凡顿时意识到,慕天谕这是疯了,只是疯的还不太明显而已。
心里不是滋味,日凡便搀扶了一把慕天谕,接着讲道:“我来给你疗伤。”
却不想慕天谕一把拉住了日凡的胳膊,突然讲道:“你说你是谁,你是灯慧师叔的徒弟,休在这里蒙我,东华山的修仙者,可是概不收徒弟的。”
日凡忙回道:“他老人家并没有收我做徒弟,而是粗浅教了我近半年的功夫,而且至今都不让我告诉外人,如今见到了东华山本门中人,这才道出了真相。”
“喔,原来是这样,那你帮我一个忙吧!”慕天谕紧跟着便讲。
慕天谕说得匆忙,刚才说的一堆,就跟特意奔着这句话去的一样,让日凡也觉得唐突。无心计较,日凡便接道:“慕掌门有话请直言,日凡要是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我有个女儿,叫慕橙,她现被妖人抓了去,你得去救她,救出她之后,让她到祖先的坟地里拜祖,拜祖之后,把她交给万弓延,橙儿梦里的人是救世主,一定要让万弓延找到他,用舍利子激发他的封印,对,就是这些,就是这些。”
日凡听得仔细,也一清二楚,可慕天谕话音刚落,便又没了动静。这一次,是彻底没了动静。日凡终于明白,那所谓的唐突,都是慕天谕在强撑着,说完了这最后一番话,心愿了了,心劲儿也没了。
慕天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手里还攥着溪云柳的头发。
“慕掌门,慕掌门。”
日凡只是抱有希望地空喊了两声,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他的心里顿时感觉到了石沉大海。一侧的白风见慕天谕没了动静,“嗷”的一声便叫了起来,犹如哀嚎一样,传到了客栈之外。
在日凡回天乏力之时,突然听到了客栈外有了动静,他下意识地扭头便看了过去。不时,见是祁闵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他才又放下了时刻保持警惕的心,因为没有来得及挽救已死之人的性命,反而又暗自惭愧。
大概在外看到了张五斤的惨死,祁闵已经是流出了伤心的泪,见大堂里的惨状,顿时失声而哭,跪在了门口。说起惭愧,做弟子的显然要比一个外人要多,哭,只是代表他内心的痛。
祁闵在脑海里开始回忆了起来,早些年他入门东华山的时候,师父慕天谕只收了七个弟子,而且在这七个名额里,其女儿慕橙便占据了一个。自那收满七弟子之日起,七个兄弟姐妹便成了东华山的未来,他们相亲相爱,就如同一个大家子,那时候,是多么地美好。
最关键的是,溪云柳待他们几个就像是亲生,洗衣做饭,成了他们幼小时最多的记忆。师父慕天谕固然有些威严,可那也是恨铁不成钢的表象,他们愿意服从,抑或在调皮捣蛋之后立下空头誓。大师兄少泪墨沉默寡言,可三师姐蔺秀瑾有大姐大的风范,张五斤虽然憨厚,不失诚实,小师妹调皮,可她是所有门中人的开心果。
等等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将远去。祁闵这一哭,哭得是昏天黑地。
他不知道,谁还能扛起东华山的大旗,一转眼失去了四个亲人,空留了他自己,他没有勇气抬头来面对,便麻木了四肢。他就愿意这样一直哭下去,直到自己哭累了,才有理由躲避暂时。
日凡见其哭得撕心裂肺,一会儿又趴在地上哽咽不止,他便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搀扶起了祁闵。祁闵被搀扶了起来,哭声却依然在继续。
“师父,师娘,你们走了,东华山可怎么办,杺儿还那么小,让我们怎么跟她解释,师父,师娘,你们醒一醒啊!”
祁闵哭喊着,竟然冲进了大堂,一下就扑到了慕天谕的跟前,趴在了那里。
日凡没有拦阻,而是空守在了一侧,他也在想祁闵的忧虑,想着想着,他便回想起了慕天谕临终前告知自己的话语。他不免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找到慕天谕的女儿慕橙,还要让其去拜祖,还要将其交给万弓延,并一道寻找救世主,用舍利子打开他的神脉。
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日凡却没有一丝的不解,想必这中间的关键词,他都心里有数。包括了万弓延,包括了救世主,包括了舍利子,以及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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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橙终于逃离了昆仑山,在离开昆仑山最后一片地界的时候,她还回身遥望了几眼,生怕羽鬼腾会言而无信,再给自己平添麻烦。可当她庆幸的时候,一阵由心而发的心痛感,让她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几近昏倒。
她强行站定,却不知那是心灵感应,在另一个空间里,生她养她的父母已经双双而亡。慕橙只是稍微感觉到了些什么,便又继续迈起了即将要不听使唤的步子,朝着东华山而去。心里明显有了变化,脸色也灰暗了不少,在慕橙的肩膀之上,突然像是有了块无形的石头,压着慕橙,慕橙却又用力地顶着它,让外人看起来,她不失坚强与毅力。
这不同在黑暗迷林里,那时候她宁可自杀,现如今,她只想活着,因为她看到了希望。素未谋面的羽鬼腾在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堆一厢情愿的话后,无缘无故的放了她,慕橙却来不及多想,只想避而远之,却不知,她这样做也在伤害着羽鬼腾,只是没有触碰到羽鬼腾心里的底线罢了。
在慕橙回头遥望的时候,其实羽鬼腾就在老远的山顶站着,且看着,慕橙没有看见,是羽鬼腾稍微动了些法术,化出来一道虚影,遁形而已。在山顶上,俯身看着慕橙远去的身影,羽鬼腾平淡极了,很难想象他这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能对一个女子如此倾心。
看着看着,甚至连他自己都笑了,摇了摇头,又只是静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