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熏山在川涂往北四千九百里处,彩锦花了二十多天才到,大雪封山的天,这里却是春暖花开的景象,其实这也不足为奇,但凡有些法力的,又有几个会受天气左右呢?白郁的邵瑶别院中不也是花团锦簇,湖波荡漾么?
雕花的车驾缓缓的落在了一条平整的路上,两边都是如烟一般的花,清风拂过,那阵阵青烟似要随风腾起一般,但却都只是随着风向微微摆动了一下身子便都乖乖巧巧的伏在了地面之上。
随着清风的拂过,那些青烟虽然没有一缕升起,但却飘来了汩汩沁心的香味,不似栀子花那边浓烈,又不似茉莉花那边清淡,它的香气恰到好处,既不腻人,又让人沉入其中。
这便是风尘烟,神农氏这里独有的一种花,也是神农氏最钟爱的一种花,以至于在他那座茅屋前方圆三十里内都满满的算是这种草。
这种草还有一个奇特的地方在于,它必须每年采一次种子,每年种一次,如果没有花种,即便是你把整块地皮都揭过去也无济于事,它的种子不会自然落下来年再发,而这种子的采取方法,目前就只有神农氏一个会,所以这种花自然就成了神农氏独有的。
并且这个神农氏的脾气很是古怪,任你大罗神仙来也没有用,就算北方之主荡魔祖师真武大帝来了也没用,加上他又的确有些本事,所以大小妖神对他也都无可奈何。
而白郁却因为进献了几大坨大海鳌的粪便而和他攀上了交情,并且以满脸的“真诚”加之以投其所好而博得了神农氏的喜爱。
虽然白郁用大海鳌的粪便博得了神农氏的青睐这件事并不是什么过于隐秘的秘密,但是世事多如此,别人用过的法子你再炮制在同一个人身上,那你就是在打自己的脸,而且这个法子也的确不是那么好炮制的,鲛人多生活在连龙都不敢潜下去的深海之中,想接触到他们,那绝对是看脸的,你面相差,命不好,那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他们一面,你面相好,命好,就能和他们交上朋友,白郁就因为曾经无意间救过一条搁浅鲛人而和鲛人的首领交上了朋友。
白郁也不曾想过,这个朋友竟可以帮到远在北荒的他这么大一个忙,生活总是那么充满戏剧。
白郁虽然很受神农氏的青睐,但彩锦却并非如此,至于为什么,究其原因,主要是彩锦看起来很是不实诚,虽然理由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但这的确是实情,任何一个人和彩锦说过几句话后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无论是谁来都不会影响到神农氏平静的生活,你来你的,我做我的,所以当彩锦华丽的车驾缓缓驶向神农氏那破旧的茅屋之时,并没有人出来迎接,彩锦早也就习惯。
而且一般人来拜访神农氏,多半大老远的就会下车徒步上前,而彩锦早已经了解神农这番不管不顾的习惯,所以下不下车的效果都一样,倒不如就坐着车过去。
神农氏的茅草屋并不大,连着院子也不过就占地两三亩,而且很是低矮,所以彩锦的车驾在这茅屋前照的格外好大。
“神农爷爷好!”彩锦隔着篱笆便对院子里面的一位老者喊了起来。
若说是老者,这人看起来一点也不老,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他穿着很是简陋,一身麻衣,一双草鞋,头上用粗绳打了个发髻,听见彩锦行礼他才转过头看向彩锦,似乎才发现有人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来的吗?白郁娃娃呢?”
这神农虽然看起来才四十出头的样子,但作为当年炎帝的曾孙,他真是一点都不年轻,喊白郁一声娃娃绰绰有余。
彩锦下了马车后便很自觉的进了院子,然后看着神农氏笑着道:“白郁大人近来有些忙,抽不开身子,等得闲了就来看你。”
“你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没时间跟你多废话,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后山你自己去。”神农氏道,从他的话中听不出生气,也听不出高兴,这话说的并没有什么情感,似乎只是在通知你罢了,并没有什么别的用意。
若是别人自然是会想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说错了什么,不过彩锦毕竟不是别人,他知道神农氏这话浅显的连字面意思都不用理解,他连忙笑着道:“还真有事,近来山中瘴气愈发深了起来,味道有些不好闻,白郁大人让我来请几棵老香树回去,顺便带一袋子风尘烟的花种回去应应急,这是白郁大人前不久刚从鲛人那里给您老人家要的肥料。”
说着彩锦便将一个小布袋掏了出来,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布袋,但却可装得下一座小山。
彩锦虽然已经极尽了规矩,提出了要求后又立马给出了好处,但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多少都变了味道,让人感觉这是一场纯粹的交易,少了太多的真诚。
不过毕竟是帮白郁带的话,神农氏还是给白郁面子的,而且彩锦说话的方式向来如此,他早已经习惯,略微表现出一丝不满以后他便看着彩锦道:“要请几棵?”
“十棵。”
“什么?十棵?最多五棵。”神农立马便一副极其不高兴的神情,当即便否决了彩锦的要求。
一下子少了一半,彩锦自然是不愿意的,若说少给一两棵还好说,白郁不会怪罪,自己也能接受,虽然白郁从来都不会怪罪,但五棵也太少了点:“再多给两棵吧!”
“就五棵,爱要不要,今天就是白郁娃娃自己来了也是五棵!”神农氏的态度异常决绝,彩锦也知道,神农氏的性子是很耿直的,说话也很有分量,谈肯定是谈不拢的,所以费再多的口舌也是枉然,倒不如直接妥协来的干脆。
“好吧,五棵就五棵吧,那风尘烟的种子能不能多给两袋?”彩锦虽然妥协了,带本着不吃亏的原则,他要尽量的挽回损失。
“这个不缺,十袋都能多给你,但你跟白郁说,老香树不可能。”神农氏态度稍微缓和了一点道,然后接过了彩锦递过来的布袋。
“十袋啊,你说的!”彩锦生怕对方耍赖似得强调道。
“我说十袋就十袋,什么时候刷赖过?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没什么别的事就被烦我了。”神农氏道,然后俯身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彩锦连忙笑了笑道:“暂时没有什么别的事了,回头有事再来你,对了你在干什么呢?”
说着彩锦将身子靠近了神农氏,神农氏连忙将他推了开来:“小心点,别踩到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彩锦被推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也俯身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距离刚刚自己脸踩的地方还有几寸远处,有几株小到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发现的嫩芽。
“这是什么?”彩锦看着那几株嫩芽道。
“这是雪埃,咱们北荒的特有的一种花,因为花似碎雪而得名,是治疗烧伤的良药,近些年都快绝迹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几株。”神农氏回道,语气中透露着一丝黯然。
“这花好运气啊,竟落到了神农爷爷你手中,这没个三五年估计就满山都是了。”彩锦连忙哈哈的笑了起来。
“哪有这么容易,这花很难长的,稍有差池就可能功亏一篑,我精心照看了半年才发了这么几株芽来。”神农氏略带担忧道,生怕这花哪天突然就死了。
“这么精贵啊,那他需要什么肥料吗,我回去让白郁大人给你弄点来?”彩锦连忙献殷勤。
神农思量了片刻,然后道:“你回去问问白郁娃娃,能不能弄到雪妖泪来。”
听到雪妖泪这三个字的时候彩锦顿时就懵了,他后悔真不该和神农提这事,这提都提了,他是和白郁说这事好呢,还是不说好呢?不说,有损白郁的名誉,说了,这是给白郁搬了个大麻烦回去啊!
这雪妖泪是什么东西呢?它并不是真正的雪妖的眼泪,而且一种晶石,因为它在的地方多有雪妖而得名,虽然并不是很稀少,但却是极难开采的,且不说它所在的地方四处都是雪妖,就单单它多生在千年的冰床中这一点,就足以让它异常珍贵了。
即便是白郁这样的妖,想破开千年的冰床,那也是极其困难,更何况周围还有那么多的雪妖会袭击,这简直就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可是这事若是让白郁知道了,他肯定还是去想办法取得这雪妖泪的。
为了保住白郁在神农氏这里真诚的形象,彩锦还是觉得把这个大麻烦搬回去的好。
“我回去让白郁大人想想办法,这东西不是很难弄到的。”彩锦笑了笑道。
“嗯,那就麻烦了,雪妖泪的寒气对这雪埃的生长是极其有帮助的。”神农氏满脸认真道。
“不麻烦,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去后山了。”彩锦笑着道。
“去吧,他们也都闷了好多天了。”神农氏只看着地上的雪埃,并没有理会彩锦。
彩锦行了个礼便往后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