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深,一顶青色软轿落在县衙门前。轿中人轻声叫住身边小婢子,不知说了些什么,但见那婢女拿着个令牌式样的物件走向门前侍卫。不大会功夫,一穿着官衣的男子便带着两个衙役轻行至轿前,冲着轿中躬身行礼道“见过郡主,我家大人命奴才在这恭候多时了,那囚贼就在府衙牢房中,奴才多有不便,就由这牢头带您前往吧”。
轿中一时无语,那男子心中正忐忑,只听见轿中人吩咐到“那便劳烦谢师爷了”说着轿夫便起了轿,让那牢头带着里面去了。听那声音分明是个年轻女子,偏偏声音清冷,伴着夜晚清风竟丝丝侵入到他的骨子里,竟不由自己的打了个寒战。不由想到,虽然自己乃边城一个小小的师爷,可当年也曾金殿面圣,官场风雨二十余载,现在连面对一个小姑娘的勇气竟也无了,随即笑了笑,过往如烟,如今便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抬手招来守在远处的小厮“大人的钱袋忘在衙门,到百花楼给大人送去,告诉大人今夜县衙无事,我家婆娘寻我回家吃饭了”。那小厮仿似早有准备,得令便走了。
边城不同于京都,连年打仗,百姓日子过得苦,县老爷的日子又能好到哪去,故而整个府衙也无半丝庄严巍峨之势,只是平时牢头带着几个大老粗时时侍弄,让这府衙看起来不太破败而已。牢头打着灯,引着轿子往后院走去,夜渐深,偌大的后院只听到牢头引路时靴子蹭着地面沙沙的声音,远处看去只隐隐约约的看着一人提个灯火往那院中角落处走去。
行至牢门口,牢头侧身垂立一边,并不言语。软轿早已稳稳落下,小婢子站在轿门前出声道“主子,到了”也不再发一语,静静的守在轿前。约莫过了一盏茶,里面终于传来声音,“走吧”。众人听令也不再问,抬起轿子继续上路。
行了不久,便落了轿,压了轿子,里面的人终于走了出来,轻车熟路的走进一间屋子,牢头一愣,转而瞧着那小婢子竟盯着他瞧,连忙跟着进了屋子。发现那人在点灯,连忙跪了下来“郡主”“起来回话吧”“是”,他赶忙起来不敢有一丝怠慢。
“老于,这么多年终是辛苦你了”,过来半晌,那女子坐下幽幽的说道。
他这才抬眼望去,她穿了一身青色男装,头发束起,佩着玉冠,好一个翩翩少儿郎。仔细看下去才发现,衣襟上绣着不知名的物什,他却一眼认了出来,眼眶涌上了热意,拳头攥了又攥,终是松开了,沙哑着嗓子道“主子,您什么也别说了,老于晓得”。
“他如何了”
老于正襟答到“还是老样子,每天都做在那里看书”
“还是什么也不肯说?”
“是,照您的吩咐,隔一段时间便下药,有时疼的狠了便咬住自己,流血了,给药和纱布便包扎,不给也不叫嚷,自己受着,等着脓血结痂”过了一会,并未听到回复,抬眼看去,看到烛火在那人眼中跳动,整个人显得越发冷峻淡然起来。
试探的问道“主子是否要见见”,那人却并不接话又接着问起平日饮食起居。
一来一回间,天渐渐发亮,她仿似才刚刚意识到“辛苦你了,我自己待会便罢了”。
听罢便躬身出了房间,看到那4个轿夫和小婢子还站在角落里,不觉累一般,摇头想到“终究还是个女娃娃,放不下又能如何”。
房间里再也无人,她松下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慢慢出神,身为林家唯一的主子,身为北郡郡主,身上的责任仿似一座座大山压得她时时喘不过气来,一步步促她前行,可只有在这,在牢房边、在他附近,她仿佛才能感到放松些,她才能感觉到自己不过是个不到双十年华的少女。这么多年,她囚禁着他,时时折磨着他,可谁又知道,分明自己也被困于此,任凭怎么努力也走不出来。想起过去、想到未来,一切均如一团乱麻,她竟把自己一步一步逼到寸步难行。
“顾。。。南。。。”念着他的名字,她猛地睁开清冷的双眼,再一次提醒自己,他是钦犯、是逆贼、更是她的仇家。如今陛下既为了她特地开恩,安置他于此处,已是难得的双全法了。既不忍杀他,那便囚他一世,以此慰天下,更以此全她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