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看了看凌薇觉得有点莫名熟悉,但他并没因此犹豫,一箭斜刺过来。金箭比普通的箭长了许多,比凌薇的长剑却又短了些。在箭杆靠前靠后有两个类似把手加固的螺旋状龙头纹式,箭的尾部一侧磨得十分锋利,另一侧装有倒钩。孟凌薇灵活的躲过一击,未敢用剑架挡。她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这奇怪的兵器,既可以当作长矛、棍棒又可以用作刀或钩爪。第一招就好像蛟龙出海,用箭当作长矛刺出,动作快速气势很强,如一击不中就会转头像棒子一样砸过来。果然不出所料,老者一棒砸了下来。先前几招较缓,后面已经越来越快。武萝已经急的要叫起来了,云轩急忙一把捂住武萝的小口。武萝正待挣扎,云轩已将她的手攥住。武萝只觉得一阵异样感觉袭来,刹时面红耳赤,竟然忘了再动。云轩并未放开,只顾着场中看去,他功力远胜武萝尚能分辨得出二人招式。只见两人翻翻滚滚已打了早已不止十个回合,孟凌薇不断闪躲,金箭老者显然处于上风,渐渐只能看见金影间隐约一条银光,虽然不断闪动却也未曾熄灭。
云轩知道此时很难叫停,如果一个不好,珠儿就很可能分神受伤。此时他已确定老者就是近四十年前江湖上闻名的金箭神龚-龚痴武,龚痴武成名长江一带,原名龚一波因其痴迷武学改名痴武。于近二十年那场大乱后失踪,下落不明。不想竟然隐居于此。最令云轩疑惑地是,龚痴武二十多年前早已远离江湖,却为何会因为此等小事亲自出手?况且此人功夫甚高,廿年前便已臻化境,珠儿虽然轻盈灵动,功力却是绝不能相比的。但未何至今仍未落败?他正想着,武萝却又动了起来。云轩只得转过头来,只见武萝已离了他的手,正从荷包里掏出一颗紫金铃铛来,原来她在买马之前早已买了这包铃铛,却因为买的太多反而互相挤压声音较闷,与马蹄声和在一起之前忙乱之时未能被注意到。如今武萝羞窘已过,心中着急,便想用铃铛当作暗器助凌薇一臂之力。云轩正待阻止,忽听场内一声金铁交鸣,一柄长剑飞了出来,正插在武萝面前。武萝一呆金铃“啪”的一声落在地上。云武二人同时转头观瞧,只见场中金光一片,已然看不见珠儿在哪…忽地金光大盛,仿佛金龙搅海一般。饶是云轩镇定也不禁冷汗涔涔而下,武萝此时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就连风铃帮的人众脸上也显出了凝重之色。金光闪了一闪忽地熄灭了,众人同时脸色大变。
龚老不知何时已面对众人垂手而立,脸上多了一丝奇异的神情,似悲凉似欣慰…。凌薇此时却背对着大家单膝跪在地上,左手却倒抓着那支金箭…。“老夫输了,哈哈哈哈,老夫输了,不愧是…哈哈哈哈!”龚痴武仰天长笑,迈步向前,一瞬间竟仿佛变得高大起来…。“前辈留步”孟凌薇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子,她的嘴角有一道血渍…眼睛却闪出喜悦的光来。武萝急奔几步上前去扶她,凌薇却摆摆手。她走到龚痴武面前,忽地双膝跪倒,双手承上金箭。“前辈授艺之恩,晚辈必当永记在心。但前辈以此箭相赠,晚辈却愧不敢当。”龚痴武看着她,眼中满是慈爱的神色,伸手在怀中摸出了一个血红的小瓶,递给凌薇道:“内有三颗丹药,你每日辰时服一颗,三日便可痊愈了,老夫本来不想伤你…”凌薇不接,仍捧着箭。龚痴武又道:“娃娃,这箭随我多年,如今老夫已老,你拿它去,也是它的荣幸。”孟凌薇却笑着摇摇头将箭递到龚痴武手中,一转身抽出身旁武萝的长剑,一剑刺出,虽然她此时身有内伤使剑无力,却光芒斐然,比之用箭更难上百倍。龚痴武呆了半晌,只听凌薇道:“已明其意,何必着相…。”龚痴武哈哈大笑点了点头将箭收入袖中,将那红瓶塞入凌薇手中,飘然而去。
风铃帮的汉子们,再三邀请,三人在山上住了数日。龚老的药果然灵验,凌薇不仅伤势尽愈,而且功力大有长进。凌薇正愁不能使用家传武学,得了金箭剑法甚是高兴,早晚练习,得益不少。风铃帮上下自老帮主走后,都感群龙无首,众人商议请凌薇接掌风铃帮帮主。凌薇本不答应,云轩却一再怂恿凌薇答应,武萝也希望凌薇应承下来。凌薇只得答应暂时代理一下,她不禁想道:若是爹爹还在身边,是否会骂她成了土匪头子呢…。
又过了几日,三人在风铃帮众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告辞下山。一路上晓行夜驻,不日已到了河东府近郊。一路上颇为无趣,武萝便央云轩用竹子做了一支笛。云轩教二人吹奏,武萝没一会就兴趣索然了。倒是凌薇颇为喜欢,她内力较长,人又颇为聪明,几日下来竟也学得有模有样。路过前方宋家集时云轩还特地买了一只红玉笛给凌薇。武萝承二人一路讲解对江湖规矩已不像过去一般懵懂,本来与凌薇姐妹相待甚是要好,这几日却又不知为何竟大不愉快,凌薇问话也爱搭不理。云孟二人不明所以,只当她小性儿又犯了。其实武萝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只觉得看见云轩和凌薇在一起说话自己却插不上嘴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此时已经时至傍晚,要进城也是不可能了。于是三人决定在林中住上一晚。
凌薇躺在草垫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旁边二人均匀的呼吸声,她的眼中闪出了一张张面庞,有的亲切,有的凶恶,有的熟悉,有的却又遥不可及。正在此时,远远传来一丝幽远的箫声。凌薇似有所感微微一怔,轻轻的起了身,拿着那支红玉笛转身进了林子深处。呜呜的箫声传来,仿佛是月夜的召唤,引着凌薇不断向深处走去。乐声渐渐停止了,凌薇也停下脚步,她抬起头看着那轮弯弯的月牙儿,师父那忧郁的影子又渐渐浮了上来…凌薇拿起了那支笛,吹了起来。一曲终了,只听远方的箫声又起,吹的却是鱼家傲的曲调,凌薇也和了上去…那一刻,她仿佛忘记了一切可能的危险,忘记了一切的悲伤忧愁,她和她的笛声都融进了那哀婉有雄壮的箫声里了。
灯影梦回又几时,玉手绣帕将剑拭。笛音绕梁惊音意,箫声一片化春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