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了城内,此时已经是夜晚了,远远能看见呼军大营内的火焰犹未熄灭,正闪烁着耀眼的一片红光。客栈已经歇了业,何况就算没歇业也根本住不下的,石箫问道:“要去哪里呢?”孟凌薇道:“你认为我们应该去哪?”石箫道:“不太清楚,找个寺庙或者官府驿站问问?”凌薇笑道:“你认为我会说去哪里呢?”石箫想了半天道:“还是去敌营住一晚?”凌薇叹口气,伸手弹了一下石箫的的额头:“箫哥猜错了哦,我们现在就去粮店吧。这会呼图呼龙肯定把营盘查得铁桶一般,何况大火刚刚烧过,在土下会气闷得很。再说我们要是还住在城外,跑回来干什么呢。”石箫笑了一笑:“那只剩下那个粮仓了呢”,他当然是故意猜错的,师父说过有的时候聪明的男人是应该懂得装傻的,可惜他倒是当真不够聪明的。凌薇点点头:“此时没人认为我们会去粮店,而且放粮食的袋子的感觉很柔软,不是么?”
玉兔由地平线上缓缓爬了上来,慢慢的升上了半空中,她好奇的看着下面两个闪动的黑影,可惜两道黑影很快的钻进了前方的黑暗中,没让她看个清楚。待到二人进入粮店,里面的人除了两个在粮店门口装作乞丐的帮会成员,其余人都睡熟了。二人也躺在了粮食堆中渐渐睡去。夜色一片安谧,这里没人知道远在八百多里的科尔科国此时正酝酿着的疯狂。
斗转星移,又是一夜过去,二人在众人起来之前已经潜入了楼下的大厅中,伏在了横梁上。看着血沙帮帮众在下面蚂蚁一样来来回回的忙碌,石箫轻声对凌薇道:“薇儿,你说谁会是奸细呢?”孟凌薇低声道:“整个帮中能泄露动向的应该不会是等级太低的,就算是帮主一视同仁,也绝对不会轻易地对所有人讲帮会下一步的动向。所以嫌疑只存在于坐在前三排的人中。”石箫点头道:“也不会是帮主本人,因为如果他是是奸细不只是死伤这些人。”凌薇补充道:“而且他身上有那么重的杀气,绝不是假的。”“现在还有谁有嫌疑呢?”凌薇从取出自科尔科的军营中偷出的酒壶喝了一口笑道:“应该有三个人嫌疑最大。那天的老四应该算一个,还有一个第一排的那个黄脸的瘦子,那人眼神飘忽得很。”石箫正待追问,凌薇忽地摇摇头忽然传音道:“有人来了。”只见那白面细眼的俊美男子扶着独腿的郑帮主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那人熊似的胖子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原以为那人过来估计会地动山摇,仿佛泰山一般,不过地面不摇不晃,声音全无仿佛没重量似的。
整个血沙帮鸦雀无声,只听那郑帮主大声道:“昨夜城外敌军忽遇大火,据探子回报,此次大火中烧毁敌方粮草无数,不像是诱敌之计,今天就集合众位,乘此机会,出城一战。”众人欢呼雷动,就仿佛是自己大胜了一般,凌薇不禁摇头,虽然昨夜已经烧了敌方粮草,但远远还没能撼动科尔科国的基础,估计那个呼图呼龙也不会想到,粮草被烧毁是因为有人要吃饭而已,而他此时做足了准备就算是凌薇再来,也没那么容易得手了。而且,此时刚刚受险,敌军正是警觉之时,此时贸然进攻必然危险。目前只有坚持固守,让敌军粮尽而归才是上策。
下面仍在继续讨论,那军师模样的二当家提出反对,不过很快便被说服了。看着众人,凌薇拉着石箫悄悄出了大厅。厅上那二当家,看了看二人离去的方向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
潜伏在乌兰城旁边,凌薇轻声道:“今天要死很多人呢。”石箫揽着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她。
城中出现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那黄面汉子。二人心中一动,没有出声。尽管那些人看起来似乎有点像军队的样子,不过人数实在少得可怜。就算是偷袭也看不出能有任何获胜的机会。在敌方宏伟的营帐面前,就像是一群去咬大象的蚂蚁,令人觉得又可悲又可笑。然而每个人都似乎被什么控制了一般,大吼着冲向敌阵。凌薇看着那些人轻声道:“舍弃这么多人来换取一个偷袭的机会,真是太狠了,果然是那种蔑视生命的人。而且实在是蠢得可以啊!”
呼军营帐内如捅了蚁穴一般钻出了大量的敌人,带着嘲弄的笑容冲了过来。然而那些诱饵无一人退走,奋力杀敌。正在此时,城内又出现了几十人,看起来功夫较前面的人好些,他们绕着城墙,穿着沙土一般的衣服作为伪装,渐渐接近大帐。
“走吧。”凌薇与石箫对视一眼,走了出去,转眼间钻入地下,也去向大帐的位置。偶尔爬过一片腥咸的湿润的沙土,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们,那就是战场。又过了许久,城边的绿洲近在咫尺,二人出了沙地,凌薇一面抖着身上的土一边说,要取得叛徒的证据这是最好的时机。然而一声尖锐的惨叫出现在他们的耳畔。第一个冲到附近的家伙还没看清楚,就落进了永恒的黑暗中。接下来一群人出现在帐子的四周。呼图呼龙出现在帐前:“我佩服你们的勇气,也认可你们的策略。但是很可惜,输了就是输了。”他挥了挥手,转身进帐。那一队士兵手执长枪向血沙帮的精英袭来。只听一阵脆响,一把把长枪跌落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凌薇终究是摇了摇头,决定出手,二人出现在帐门外,石箫一吹手中的沙子大喝道:“快走!”凌薇已掏出一把金针对准呼图呼龙低声道:“让他们走!”
呼图呼龙也来了兴趣,这两个人的确有点意思。他制止了手下的士兵:“放他们走吧,要是拼起命来,我们的士兵也会损失不少。”在这种场合还能如此说不外乎三种人,第一种是极好面子的人,就算害怕也会嘴硬。第二种是当真为士兵着想,对手下的生命的珍视已经超过了自己。第三种就是功夫极好的人,就算面对近在咫尺的飞针也能从容躲开。凌薇知道他不一定是第一种人,第二种第三种却恐怕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他身上的危险气息绝对不会错。
来偷袭的人为的首就是那个半截黑铁塔一样的胖子,他显然也是果断的人,一斧头劈开对面士兵的脑袋,朝二人一抱拳,领着仅剩的四十余人撤了出去。
士兵将二人团团围住,石箫想向凌薇传音,凌薇笑道:“有什么话大可以当着呼将军的面说。”石箫一惊,他竟然听得见,功力只会在自己之上了。呼图呼龙命令军士退下,朝二人道:“帐里坐坐吧。”凌薇不等石箫答话,率先进入了帐篷。看似不经意间已然毁去门外的机关,石箫再上来时已经没有危险了,呼图呼龙的眼睛眯了一下眉头动了动。
坐在桌旁凌薇扭动了一下颈项道:“将军打算什么时候退兵呢?”呼图呼龙摇摇头:“这都是王尊说的算。”“王尊么?”凌薇笑了:“驾崩之前会杀了你吧?”
“你!”呼图呼龙冷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看似怒容,实则是掩饰其慌张之意的神色,旋即又镇定下来:“王尊要杀我,就由他好了,你们汉人不是常讲: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么。”“可惜将军不是汉人。”凌薇一步不退,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伸出左手拉住石箫的左手,石箫的脸上瞬间出现一抹黑气,随即消失不见。石箫本想说什么,但此时事情已经远远超出自己控制,只有相信凌薇,抱持淡然神色,不引起对方疑心罢了。
“平时在下最喜欢收集些好闻的东西,要是你们闻不惯可以出去坐坐。”呼图呼龙心中也是有些震动,不过手中还有底牌,此时也远远不是喜怒形于色得时候,见第一种毒药失效后,仍然神色自若。凌薇赞同的道:“我也很喜欢呢”,伸手在包里夹层摸出两包香粉,那两包香粉都极其普通。
在呼图呼龙略微皱眉全身运功中,她撕开其中一包,一股好闻的清香传遍整个房间。兰瑟,是这种香粉的名字,兰瑟粉本身很普通,毫不名贵,普通到就算是男子,夏日也会用它来驱虫,这一种只是里面多加了一种能够提神醒脑的苏湖香。见另外两人脸上均露出迷惑的神色,凌薇淡淡的道:“这种香味果然太普通了。”说着又打开了另一包香粉。“缇馨!”呼图呼龙不愧是用毒高手,对香也是很有研究的,闻到这种香气不禁一惊。这种进口香非常少见,但并没有什么有毒的,它本身的成分也没有什么会和兰瑟起作用的地方。他此时觉得凌薇不过只是想炫耀一下稀奇的香粉。然而正在此时,眉间没来由的一痒,呼图呼龙下意思的伸手一摸,眉毛竟然大片大片的脱落下来。
只见凌薇放开石箫的手,将桌脚的香炉倒翻开来。随着香灰在空中飞舞,很快痒就消了。再看时空气中香气散尽,只剩下他自己脱落的眉毛在空中飞舞,仿佛是嘲笑他的无能一般。此时,凌薇拉起石箫的手,转身走出了营帐。“三年之内,我会退兵,但退兵后你们要帮我夺得王位。”身后传来声音,凌薇身子一震,却又继续向前行去。“只要能获得王位,我发誓此生不对汉人用兵”。凌薇转过头一笑:“既然将军这么说,那就三个月后继位好了。”拉着尚满腹疑惑的石箫,飞身出帐。几个起落消失在漫天黄沙中。呼图呼龙呆呆的坐在那,不知何时,渐渐的睡了过去,在他的梦里一个散发着香气的女子朝他微笑着。
滚滚黄沙藏忠骨,漫漫风烟入玉斛。他年梦里寻香去,敢令苍天展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