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毅坐在车子的后座,沿途猛烈的阳光照在人类曾经的遗迹上,枪痕斑驳的钢铁巨物上泛着点点阳光,小毅总感觉这时的废城总有一种神秘的美感。母亲驾驶着汽车奔向南城的外祖父家。在小毅的印象中,外祖父总是坐在家里花园一角的石凳上,戴着眼镜翻着几十年前的报纸和书籍,与他杂货店老板的身份极不相符。
母亲的车子通过南城检疫站,直直驶进街区,这是南城最老旧的街区,许多低矮的小门市整整齐齐地林立在板油路两旁,街上总是干净整洁,与新街区的高楼林立却满地垃圾形成鲜明的对比。
车子在一个杂货铺停下,杂货铺里面放置着香皂、刷子各种小的生活用品。小毅开了店门,店门上的风铃响了起来,柜台后的老太太手里拿着笔正在算着什么,听见有人来了,抬头看向店门口。当发现小毅和母亲之后,放下笔走了出来。那是一个50多岁的女士,头发黑白斑杂,面容整洁,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就是几十年过去了,她也像个被祝福的女人,时间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微乎其微,她就是小毅的外祖母,在小毅的印象里,外祖母总是笑着拿糖逗弄自己,故意将糖放在他够不到的地方,小毅撒泼打滚地吵着要吃糖,她也不给,等到小毅的耐性到了极点,刚要哭闹的时候,她又拨开糖纸放入小毅的嘴中。时机刚好,小毅也从没因为要吃糖哭过。
小毅笑着跑进店门,将医科大学的入取通知书交到她的手中,抱了抱她。
“哟,我们的小毅长大了,要当医生了!”祖母笑着说道,但是小毅却发现他的眼睛里闪着和往常不同的神情。
“只是入取,还没毕业呢!”小毅从货物里拿了个苹果,咬了一口说道,苹果的汁顺着小毅的手流下。
“妈,爸在哪呢,快告诉他吧。”这时母亲也走进店门,将外套推掉整齐地叠好放在柜台上。
听到这,祖母苦笑着说道:“那老家伙去和你狮王叔叔喝酒了,根据他的酒量计算,也快回来咯!”老家伙这三个字在祖母口中说出来,小毅总感觉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他小的时候不懂,也总是学着外祖母的腔调叫外祖父,外祖父听了之后不生气反倒哈哈大笑,直到他上高中的时候在最困苦的时候和一个女孩谈了恋爱才知道,那是在最艰苦时刻相濡以沫的沉淀,那是困苦中的坚守和对美好未来憧憬的沉淀。
“女婿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祖母递给小毅一条毛巾,示意他擦擦手。
“他出差去开发暗区了。”母亲坐在小凳子上歇着说道。
小毅知道暗区是老年人的说法,至少40多岁的老年人总这么说。暗区在20年前的时候还叫做“士兵坟场”,听说那里是在那个末世时期,所有男人的梦想之地,也是他们的埋葬之地。他在一次外祖父和其他老头喝酒的酒席上听说,外祖父是那里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也是那的征服者之一。
正想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进了杂货铺,看见小毅和母亲,笑着说道:“你们来了啊,老婆子,做些好吃的,给小外孙做些好吃的。”老头特意将话重复两遍。
小毅忙起身将入取通知书交给老人,老人看了用手摸了摸小毅的头说道:“怎么家里的孩子总走你老婆子的老路。”口气中充满着醋意,却面带笑容,嘴都要咧到耳根。
小毅走到了卧室,在柜子里翻出了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放着一根寒光闪闪的布鲁斯口琴,铁质口琴的四角已经有被磨的痕迹斑驳,小毅知道那是四角生了锈,外祖父用砂纸小心擦去锈迹的痕迹。口琴压着两张旧照片,照片已经泛黄,上面的几个人的英姿还依稀可见。一张是外祖父和其他几个老头的年轻时候的照片,背景是个简陋的酒店,虽然酒店整洁规整,但是和现在酒店的豪华相去甚远;另一张照片里几个穿着黑色军服的小伙子对着镜头傻笑着,其中一个小个子、戴着贝雷帽的便是自己的外祖父。上面每个人还标记着人的名字:“boss、机长、tank、昭云、天王”。小毅曾经问过外祖父为什么要把人的名字标记到照片上,外祖父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他们走丢了,我人又老了,怕忘了……”
小毅取出口琴,走到坐在花园一角的外祖父身前,递给他,说道:“姥爷,你不是说我考上大学就叫我吹口琴吗,现在就教教我吧。”
老头用手轻轻抚摸着口琴,缓缓说道:“好……”
老人轻轻吹着口琴,声音时而如进行曲般豪迈,像完成任务的士兵荣耀的返回,却总在要进入城市,受到人们夹道欢迎的时候,转入低沉的氛围。
小毅沉浸在口琴的声音里,当回过头时,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外祖父早已经进入梦乡。外祖母拿着毯子走来,轻轻盖在外祖父身上,拍拍小毅让他离开,外祖父睡觉时总是皱着眉头,外祖母伸手温柔地将他的眉头舒展,转手和小毅离开了。花园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老人盖着毯子,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唯独脸陷入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