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众弟子便已知道封魔大会之事,自然也知晓了同门较武中胜出者方可参加,人人磨掌擦拳,欲一显身手。
赵桐英命人摆起擂台,与钟离澹,张起云,周遇云定下规矩,为示公允,抽签定对手,最后前四名胜出者参加封魔大会。这规矩一处,人人称是,均无异议。
第二日,众弟子齐聚一堂,各自抽签,正好一一对应,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沈风谷抽到的是一个新近拜在赵桐英门下的小师妹何红柚,朱友寸打趣道:“你运气倒不差,何师妹进门没多久,最容易对付,你要胜她简直举手之劳。”言下艳羡万分。
他自己的对手却是同门师兄戚友方,对付起来倒不大容易。
沈风谷一脸无奈,暗叹:“这么小的师妹,即便赢了有什么好光彩的。”便道:“戚师兄武功如何?不如咱们调换,也免得朱师兄为难。”
朱友寸忙摇手道:“怎好沾你的光,更何况你有伤在身,赢一两场也好向掌门师叔交代。”
沈风谷闻言,一时间容色黯淡,抬眼望去,正好姜昭仙在人群中朝他看来,四目相对,姜昭仙微微一笑,如微风徐来,令人心旷神怡,沈风谷只觉心头暖意融融,适才的伤心黯淡一扫而光。
朱友寸叹道:“姜师妹笑起来,真是好看。”
沈风谷回过神来,嫌弃道:“喂!朱师兄,你口水都留下来啦!”
朱友寸痴痴地瞧着姜昭仙,闻言抬起衣袖擦擦嘴边,沈风谷一脸鄙夷的挡住了他瞧着姜昭仙的目光,朱友寸哂笑道:“咦?干干净净,哪里有口水?”
沈风谷一脸不屑的走开,生怕和他多待一会儿,便要多沾染一分的口水,朱友寸忙追上道:“沈师弟,你别走……,哎……,我真的,真的不是大色狼。”
沈风谷跑的更快,人群中左窜右窜不见了踪影。空余朱友寸大呼小叫,心中暗暗纳闷:“这小子怎么受伤了,还跑得这么快。”
几轮比赛下来,轮到了沈风谷和何红柚,何红柚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娇俏可人,容颜可爱,沈风谷不过大他她四五岁,但少年英姿,正直青春之期,身材已是极高,磊落气质扑面而来,站在一起,何红柚不过到他胸前,两人比武,沈风谷明显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何红柚蹦蹦跳跳的上了擂台,沈风谷虽万分不情愿,也只好上台去“欺负”小师妹。
何红柚见他磨磨蹭蹭的上了台,不屑道:“喂,你瞧不起我,怕人说你以大欺小,是不是?”
沈风谷见她直言相询,一时间倒无言以对。
何红柚见他不言,更增恼怒,道:“我偏要你理我。”说罢,拔剑便刺。
沈风谷不料她说打便打,毫不讲礼数,心中暗道:“师娘何其机敏聪慧的人物?江湖人称天绝女侠,怎地收了这样急躁的小师妹?”心中虽做此想,手下毫不怠慢,忙向后退出几步,也拔出剑来。
何红柚见他拔剑,对自己倒并不十分轻视,心中怒气稍歇,道:“这样才好,咱们打起来才痛快!”
沈风谷见她小孩儿说大人话,心中十分的好笑,也只好打起精神,和何红柚对打,心想:“这小师妹虽然剑法稀松的紧,但心思却极其灵巧,屡出怪招,万一不小心输给了他,可真是颜面无光,还需小心才是。”
何红柚年纪虽小,学到的剑法也只是寻常的禹步拳,形意剑,但奇在她用剑不拘一格,想到哪里用到哪里,禹步拳居然也可用剑使了出来,倒似一个人的拳头平白长出了一大截,令人防不胜防,形意剑她有时偏偏又以指代剑,近身时突然使将出来,倒令沈风谷突然大吃一惊,急匆匆的抵挡了去,是而,明明何红柚的武功比沈风谷低了一大截,两个人却打了个旗鼓相当。
在台下,赵桐英对钟离澹笑道:“钟离掌门,我新收的这位女弟子如何?”
钟离澹微笑道:“出招新奇,有赵女侠当年英姿。”
赵桐英见丈夫调笑,心中甜似蜜,道:“你惯会甜言蜜语哄我开心,你瞧咱们两位的弟子,谁能胜呢?”
钟离澹但笑不语。赵桐英噗嗤笑道:“啊!是了,咱们的钟离掌门心中肯定认为自然是你的弟子赢,只是又不好说出来,是不是?”
钟离澹笑道:“我可未如此说!”
赵桐英嗔道:“你嘴上不说,心里说啦!要我说,我这位女弟子身量虽小,武功虽低,心思却活,武艺较量,虽然武功高超者胜出是常事,但若两人功夫差不多,谁胜谁负可要看运气啦!”
钟离澹道:“风儿练会了定水剑法,即便身体受伤,武功受损,功夫也远胜红柚。红柚运气虽然不差,拜了一位好师父,不过嘛……”言下之意,何红柚自然胜不过沈风谷。
赵桐英拍手大笑,道:“好,钟离掌门终于说实话啦,那咱们便拭目以待。”
台上沈风谷和何红柚依旧打得热火朝天,钟离澹和赵桐英的一番话二人自然不知,台下众人见沈风谷久久拿不下何红柚不由起哄道:“沈师弟,打不过小师妹,快扔剑投降吧!”“小师妹,快把沈师弟踢下台去。”
何红柚娇俏可爱,台下众人虽与她不熟,却都帮她说话。
沈风谷在台上听得面红耳赤,心想:“这些师兄可真是色中恶魔,看小师妹生的可爱,尽向着她。哎!真是羞与为伍啊!”心中一急,下手便狠了起来,道:“小师妹,我可不再让着你了,你小心。”
何红柚娇笑一声,道:“呸!谁要你让啦!你自己打不过,还往脸上贴金,不要脸,吹法螺!”伸出食指在脸上刮了几下,她生的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做起动作更见娇媚。
沈风谷老脸一红,心想:“这小师妹口齿伶俐,旁人说一句,她能说十句,还是少与她说话的好。”言念及此,便闭了口,一句话也不再说,手上剑招哗哗哗的使出,苦于经脉受损,不能动用内力,只能剑招上先占了上风。
何红柚见他剑法凌厉,便不能再似先前一般攻到他近身使诈,一时心浮气躁,连连几个失误,一跤向前跌去。
沈风谷大喜,抢前一步,长剑一指,便要她投降认输。孰料,何红柚诡秘一笑,看似欲跌倒的脚步忽然一顿,手指如剑,直指他心窝。
沈风谷暗呼不妙,便似自己的身子靠上去让她点住一般,但其势已成,避无可避,何红柚十足的力气,加上沈风谷身子往前一送,这一指戳的实实在在,沈风谷只觉心窝处疼痛不已,一跤跌倒在地,先前受伤处被这一指一点,又疼痛起来,一口气息上不来,险些闭过气去。
何红柚见自己一指,沈风谷反应竟如此激烈,一时间倒难以置信,暗想:“难道我指力如此深厚,竟将他重伤?”探到沈风谷身前一看,沈风谷怕惊吓到这位小师妹,强忍疼痛,勉强一笑,道:“我不碍事。”
何红柚见状,恼怒道:“你说我技不如你,是不是?”一掌又拍向沈风谷,她小小年纪,掌力并不雄厚,但沈风谷触动旧伤,勉强滚地闪避,竟是十分狼狈。
何红柚目露不屑,道:“竟然诈败,算什么英雄好汉。”
沈风谷大怒,心想:“若不是瞧在师娘面上,若不是我动不得内力,我定然……定然……哼哼!”心中虽做此想,但无奈体力已然不支,头上豆大的汗珠涔涔流下。
他强忍锥心之痛,拾起长剑,全神贯注,道:“请小师妹指教!”
何红柚见他几番被自己奚落,此时竟似变了个人一般,如此郑重的与自己较量,心中稍一迟疑,道:“哼!指教便指教。”身子拔地而起,如翩飞燕子,袭向沈风谷,沈风谷手持长剑,横剑如山,一招一势,气势万钧。
何红柚心中惊讶:“他怎地变了一个人?”心中一泄气,便觉无力招架,沈风谷臂力极大,何红柚心中一慌,被沈风谷一剑逼住。
本来只须认输即可,她心高气傲,偏偏不愿弃剑投降,连连后退,一脚踩空,眼看要跌落到台下去,众人大惊,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沈风谷瞥见何红柚慌乱的眼神,心中一软:“我与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忙伸手拉住她胳膊,用力一转,将何红柚转回台上。
何红柚竟借回旋之力,一掌拍向沈风谷心窝,沈风谷全无防备,原本强提的一口真气,被一掌拍散,一口气息上不来,胸腹处翻江倒海般的疼痛,直挺挺的倒在了台上。
何红柚一招得手,见沈风谷动也不动,叫道:“喂!你又装死!”
却见沈风谷双目紧闭,她一时难辨真假,略一思索,拉起沈风谷的手掌,用力狠狠地咬了一口,她咬得极狠,沈风谷却动也不动,她一时情急,又欲再咬。
忽听耳边,一个极轻极冷淡的声音道:“松口!”这话语似有魔力,何红柚不由自主的松了口。
她抬起头来看,见一双美丽的眼睛毫无情绪的看着她,竟将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张口欲言,又不知说什么,只好悻悻得又闭了口。
姜昭仙俯身探了探沈风谷鼻息,见他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心底一沉,伸手欲抱起他,一双有力的手却先于她抱起了沈风谷。
朱友寸面色羞赧的道:“姜师妹,我来吧!”姜昭仙略略点头,两人快步走下台去。
何红柚见两人远去,心中实不明白,一时间觉得自己似乎错了,不该使诈假装跌落台下,趁沈风谷救自己时偷袭他,一时间又想自己人小力微,若不使诈,实难取胜,又不明白自己虽然胜了,为什么站在台上,却毫无欢喜可言。
众人在台下本来看笑话一般看沈风谷和何红柚比武,此时才惊觉,二人这一场比武,武功上虽不足可取,但心机,智计,决算毫不输与一流高手之间的对决,众人竟然不约而同的沉默。
钟离澹面色不愉,赵桐英也心中暗叹,这一场比武谁胜谁负实难评判,看何红柚呆呆的站在台上,便招手让她过来。
何红柚神色无措的走到赵桐英身前,赵桐英摸摸她的头,叹道:“你知道错啦?”
何红柚眼眶一红,道:“弟子没错,我……我没错……”心中委屈万分,哇的一声痛哭出声。
赵桐英无奈的摇头一笑,钟离澹怒道:“他可真是没用,连个小师妹也打不过。”剩下的比赛也无心再看,拂袖而去。
何红柚一时愣住:“掌门师叔怎地这般说?他可不会责罚沈师兄吧?”心中纠结万分,不知沈风谷伤的如何,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伤心,只好先哭一场再去管后事如何。
正是:“剑问江湖深几许,情指天地岁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