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奇回到盐马帮后,上禀此事。
冯周仑将伤药一看,知念奴受伤不轻,正是追赶捉拿之机。
赵七行本欲将乌脚狸直接盗来,但冯周仑担心乌脚狸不听号令,别有驱使之法,便亲去借乌脚狸。
祝夫人出身世家,论家世与盐马帮有几分渊源,兼且住在滨州,强龙不压地头蛇,便将乌脚狸殷勤相借,详授驱兽秘法。
冯周仑在乌脚狸襄助之下,果真寻到念奴,念奴不知乌脚狸作祟,只道盐马帮势力庞大,对他们寻找月御仙医更看重几分,便不愿再多杀伤盐马帮中人,深结仇怨。便施展轻功,避向城外。
不料,不过片刻功夫,盐马帮中人竟然又寻上来。念奴心中奇怪,盐马帮中人何时竟这般厉害,待看见冯周仑怀中所抱乌脚狸,顿时了然于胸,不由冷笑:“如此急于求死,却须怪我不得。”
冯周仑指挥众人将念奴围住,看似东一簇人,西一簇人,三五成群,杂乱无章。实则暗合禹步、八阵、丰城剑等名家名法在其中。
原来盐马帮早先不过是一群贩卖私盐的乌合之众,遇到官兵追捕,实在无力抵抗,后来势力慢慢壮大,便三五成群联合御敌,其中有能人志士将各路枪法、棒法、阵法化入其中,渐渐自成一体,再后来盐马帮各路草莽英雄加入,人人皆会些武艺,群策群力将这路阵法从野路子改良成如今的穷门阵法。
初心本是穷苦人拉帮结派求活路创出来的阵法,但如今却是华丽大气,攻守有度,自成一体。且不拘人数,三人可结成小阵,五人结成中阵,七人、十五人也可结成大阵。
因着念奴轻功一流,冯周仑恐大阵腾挪不便,便让众人结成小阵,中阵,自己从旁指挥。念奴虽不通北土武功,但见这阵法张弛有度,却也不敢再小觑这百年大帮。
冯周仑笑道:“念奴姑娘伤势如此之重,葛帮主请念你到帮中暂养,一番好意,姑娘怎地开口便要杀人。”
念奴一笑,道:“盐马帮不过尔尔,我已经待的倦啦,你们一群男子,想要强留我一个弱女子,好没道理,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我可不想陪着你们一群大胡子和糟老头。”
冯周仑留着三寸短须,修饰整洁,绝算不上大胡子,但念奴却口口声声称他大胡子,糟老头自然是指葛柊坤了。她三分娇俏,三分风流,三句话便要把人往男女之情上带,偏偏说的大大方方,毫无忸怩羞涩之态,叫旁人也要为她红上一把老脸。此言在不知情者听来,便似盐马帮强抢民女一般。
赵七行沉不住气,叫道:“妖女,拿解药来!”
念奴娇笑道:“哎呦,七行哥哥,你若是中毒,我自然送解药来啦,你这样年轻俊俏,我可舍不得你死哪!你瞧,葛帮主将我胸口打得好痛,等我伤口好啦,这口气消啦,我自然把解药送来,你说好不好呢?”
赵七行听她说自己俊俏,心中有几分高兴,脸上一红道:“你不要胡说八道,你若将解药拿来,我求帮主饶你一命。”
冯周仑瞧他一眼,心道:“咱们正事要紧,你怎么只管与她说些风话,且要报杀兄弟的仇,怎能轻放了她。怎地这般不识轻重?”
念奴笑嘻嘻,道:“你对我这般情谊,那可多谢你啦!解药……便给你吧!你可要接住啦!这解药沾不得一点儿灰尘,若是掉了,可害了葛帮主性命。”说罢,皓腕一抖,一件物事直飞向赵七行。
赵七行心喜解药如此轻易到手,自是又立一件大功,喜滋滋跃起去接,听她说沾不得灰尘,更是存了些小心。
冯周仑却瞧出不对头,叫道:“小心!”
倏地,那本直飞向赵七行的物件突然拐了一个弯儿,飞向了冯周仑,他吃了一惊:“这妖女声东击西!”
他怀中抱着的乌脚狸“嗷”地大叫一声,浓毛竖立,蹿出他怀抱奔进人群中去,六条白色小蛇从那物件中飞出,朝着乌脚狸袭去,原来念奴讨厌乌脚狸追她行踪,用帕子裹了白色蛇花丢向赵七行,实则声东击北,想让白蛇取乌脚狸性命。
乌脚狸聪明至极,天性机警,见势不妙,立即四脚开溜,可见人不如物者多矣,连冯周仑如此多智,也不免上当。
赵七行接住帕子,攥在手中,怒道:“你戏弄我!”
念奴此时坐在一处房檐上,阳光斜照,红裳衬得如花脸蛋分外艳丽,她腿一晃一晃,便似邻家娇女,语笑嫣然,道:“七行哥哥,我怎么可能骗你,你若是捉住了那蛇儿,让它咬上一千口,葛帮主的毒自然就解了,这样的妙法儿,我只告诉你一个。我对你这般真心意,怎舍得戏弄你呢?”
赵七行又羞又怒,却说不出话来。
冯周仑见那乌脚狸蹿进人群,白蛇追捕乌脚狸也在人群中贴地而飞,那蛇行动如风,快似闪电,时而从人腿边溜过,时而贴着面颊滑过,让人汗毛倒竖,鸡皮凸起,更惊起声声惊呼。
“啊呀!妈呀!”“乖乖不得了,蛇过来啦!”
乌脚狸知性命危急,此时更拿出看家本领纵跃跑跳,也专往人堆里扎,众人跳脚捉耳,原本摆好的穷门阵法竟然乱了起来。
冯周仑见势不妙,高声叫道:“白蛇无毒,大家莫慌,摆好阵法,杀蛇者有功。”说罢,叫一声:“七行!”
赵七行会意,两人一跃而起,扑向念奴,念奴伤口疼痛,但她心志坚毅,叫道:“来得好!”一双雪白的肉掌劈向赵七行。
赵七行不敢与她手掌接触,翻身避开,拔出宝剑砍她腰眼,冯周仑剑尖指她腋下,向上斜挑便会削下她手臂。
念奴不敢托大,忙飘身闪避。三人拆了十余招,念奴已气息不稳,额头见汗。
赵七行叫道:“六哥,她已经不行了。”
冯周仑道:“嗯,小心为上,不可与她肌肤接触。”赵七行点点头。
冯周仑武功一般,但攻守有度,气势沉稳,招招以守为上,乘隙功之,赵七行从旁冷不丁的刺上一剑,一时间逼得念奴手忙脚乱,脚步虚浮,她“哎哟”一声,身子向前跌倒。
赵七行心中一喜,长剑跟上便要驾到念奴脖颈上,谁料,念奴突地一旋,下倒之势顿收,身子立直。
赵七行心叫:“不好!”此时他手臂便似自己送到念奴手中一般。
念奴震掉他手中长剑,拿住他手腕,身子一转,长剑便架在他脖颈上,她娇笑道:“哎呦,七行哥哥,你看我跌倒,特来扶我是不是,那可多谢你啦!”
冯周仑见赵七行被俘,叫道:“七行,不可稍动。”挺剑便刺,念奴将赵七行提起当盾牌,冯周仑长剑舞到哪处,她便将赵七行挥到哪处,反令冯周仑缚手缚脚。
冯周仑只道赵七行穴道被点,无法动弹,却料不到念奴所习武功与北土中人所习大不相同,根本不会点穴之法,反是赵七行怕被念奴肌肤碰到中毒,不敢稍动,直挺挺的做了人肉盾牌。
房下六条白蛇已将乌脚狸团团围住,乌脚狸背弓毛竖,尾巴似铁棍绷得笔直,利爪尖尖抓向飞来的白蛇,口中凄厉尖叫,叫的众人心中一阵寒栗。
偏偏众人畏惧白蛇,却无人敢上来。一条白蛇飞向乌脚狸尾巴,乌脚狸急忙转身利爪相向,另一条白蛇觑准时机咬向它刚好弯过去的脖颈,乌脚狸忙伸出另一只利爪抓过去,谁料,白蛇乃是虚招,一停即飞,乌脚狸却实实在在抓的自己满脸血。
白蛇闻到血腥味,精神大震,争先恐后咬向乌脚狸,乌脚狸嗷嗷直叫,奋力反抗,起先还能挥动爪子将停在自己身上的白蛇吓走,但不过片刻就四肢僵硬,成了一只冻得硬邦邦的尸体。
原来白蛇虽然无毒,却是螣蛇异种,无足而飞,体蕴寒毒,念奴每日以血饲蛇,白蛇吐出寒雾供她练功,乌脚狸气运不佳,恰逢念奴因负伤未及练功,因而被冻成僵尸。
念奴听到乌脚狸凄厉惨叫,知道白蛇得手,调皮笑道:“哎呦,大胡子,你的长尾巴大花猫可不行啦!这个大活人就送给你吧!”说罢,将赵七行抛到冯周仑身上,施展轻功便要逃走。
冯周仑将赵七行接住,见他还活着,心中松了一口气,口中忙叫道:“大伙儿布阵,莫要放跑了她。”
念奴闯入人群中,本想如大闹盐马帮时用人肉炮弹轻松逃走,谁料穷门阵法变化莫测,冯周仑此次所带帮众人人精熟此阵,脚步皆有章法,人人互相照应,手中所持兵器各不相同,长短配合,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念奴空有一身毒功,却近不得身。
她一时攻不下,身上伤口疼痛,时间一长不免心焦气躁,原先不想杀人的心思早已抛诸脑后,此时只想杀人解恨。
她樱口嘬哨,召唤白蛇,在阵法中穿来行去,白蛇刚咬过乌脚狸,此时寒毒已弱,但众人眼见乌脚狸冻僵惨状,虽竭力保持镇静,但不由自主提心吊胆生怕被咬,阵法中自然露出破绽。
念奴机警无比,抓住机会,伸手拿住一人,便往阵法中掷去,砸倒一片人群。
有人大叫:“啊呀!他死了”“他娘老子,砸死老子。”“你压住我啦!”“快起开!”
被砸中之人大呼小叫,呼爹唤娘,阵法登时大乱。
冯周仑与赵七行本再一旁督战,见势不妙,叫道:“大伙儿莫慌,稳住阵型!”但此时人人自危,如何听得进他言语。
念奴趁势再人群中乱窜,这儿扔起一个,那里抛下一个。被念奴碰过的人,无一例外中毒身亡,而被砸中之人,更是惊呼不觉。念奴不愿过多耽搁,搅局之后立即招呼白蛇远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