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蜡嘴雀停在少年的额头,刚想拉一泡鸟粪,就被少年抬手撵飞了。
阿星一个鱼跃翻了起来,原地活动了几下,发现手脚活络,并无大碍。
随后阿星将衣衫收拾整齐,拍干净背后和屁股上的泥土。他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正悬在头顶上,看来已经接近正午。
“哈哈哈哈,我居然没死!”阿星忍不住大笑几声,又突然捂住嘴,心想在这坟地上笑得如此之欢,恐怕会得罪下面的诸位,于是赶紧磕了几个头。
真是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留着我,指不定还派大用场!
阿星窃喜,但想到昨日一夜惊魂,如梦如幻,他又陷入沉思,随后猛一拍脑袋:“糟糕,昨晚搓好的几只坯体还没拿去烧,陈叔看到了一定又要踹我,得赶紧回去喽……”说走就走,可阿星刚一迈腿,脚下就踢到一件东西。他低头一看,是那只盛面用的白陶碗。
“哎,面渣都不剩了,还是把碗带回去,将就用吧。”阿星随手拔起一撮阔叶草,想将碗中擦拭干净,却发现碗中全是猩红的血渍,还散发出一股异香,吓得他立刻扔了出去。
陶碗正好砸在石头棱上,破碎了一地。
“这女妖,原来给我喝的是她的血……”阿星咽了口唾沫,回想起那女子临走前喂给自己的东西,恐怕就是装在这碗里的鲜血。他感到一阵反胃,连忙用手扣住舌根,想把吃下去的东西给吐出来。
但干呕了一阵子后,却什么鸟都没吐出来。
阿星沮丧地放弃了。他倒不是怕那女子的血脏,而是嫌弃那血液有股奇怪的甜味,放在平时那是一口都咽不下去的,不知道昨晚怎么会鬼使神差地,居然被哄下去那么一大碗。
难喝就算了,还吹牛说自己的血值钱,我看不如一碗鸭血粉丝汤。
阿星冷哼了一声,一转念,又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自己喝了这女妖血,会不会现在也变成了小妖怪?
他连忙检查身体各处,摸摸牙床有没有长出尖牙,摸摸头上有没有长出犄角,摸摸屁股有没有长出尾巴,又摸摸裆下有没有少了点啥……全部排摸完毕后,他才舒了一口长气——自己没变成妖精,也没变成人妖。
坊间常有妖魔鬼怪的传说,想不到竟给自己碰上了这段奇遇。不过那女妖还算厚道,只是喝了自己一点血,虽不知为何要这么做,但考虑到她并未取自己性命,况且又生的美艳,就暂且当作一场孽缘吧!
阿星点头傻笑,又一思量,决定回家后先不告诉陈叔这事儿,就当作啥也没发生。就算告诉陈叔,他也不会相信,只会骂自己一通,还要说自己做春梦,另外,只怕陈叔听到山上有绝色女妖的存在,以后天天来到这坟地里躺着,连活也不干了,他阿星可就苦喽!
阿星下定主意,揉了揉鼻子,便走下山去。
白天的归途阳光倾洒,全然没了昨夜的阴森。原路返回到了家中,阿星发现陈叔还在睡懒觉,便要悄悄地门口的将坯体拿走。他还没转身,陈叔就突然大喊了一声,叫住了他。
“阿星,你来!”
“……陈叔早!”阿星挠头,笑呵呵地走过去。
“咦,你怎么没上学?”
“陈叔,今天放假啊!”
“哦。你昨晚上哪儿去了,我起来尿尿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人?”陈叔两臂一撑坐了起来,扣着眼屎道,“而且,那几个坯体也没去烧嘛,怎么搞的!”
“不是呀,陈叔,”阿星看事情早已败露,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可怜巴巴地道,“昨晚突然想起是爹娘的忌日,你知道我这人孝顺嘛,就赶紧跑去山头祭拜了。”
“哦,你说上坟的事儿。”陈叔打了个很臭的哈欠,伸了个懒腰,“今年多个闰正月,还得有不少天才到日子。你记岔了吧?”
“闰正月……”阿星一愣,差点要哭出来,“陈叔,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呀!”
“哼,我可提醒过你,是你自己记性差。”陈叔摇头,恨铁不成钢道,“看你灰头土脸的,早上又去哪儿疯了?”
“我……”
“坯体还没干燥,你就要拿去烧,烧了也是白烧。”陈叔打断他,很不耐烦道,“反正你也出去兜过风了,窑里有现成的一批陶碗,下午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给我把这些陶碗给弄结实点。”
“是像上次那样,用天工界力吗?”
“嗯,口诀什么的我都教给你了。”陈叔下了床,朝其瞥了眼道,“怎么,看你样子不大情愿啊?”
“不是啊,陈叔!我记得老师说过,虽然咱们天工界人士不用凝聚界元,也能发挥界力的作用,但是毕竟一个人的界力有限啊!我怕我这么年轻,手法也不成熟,又经常事倍功半,这样子过早耗尽了界力,到你这年纪不就成废柴了……”
“明白了,你想说我陈某在害你。”陈叔脸一冷。
“不是不是……”
“那就是我教你的方法不够好。”
“好好好,非常好!”
“难道你是在讽刺我个是废柴?”陈叔眉毛一横。
“……夭寿啦,我怎么可能?!”阿星连忙摆手,心里却想要是自己这么小就开始玩命地使用界力,可能到时候比你还废柴。
陈叔二话不说,钻到床底下开始翻起箱子来。阿星看到一本本的小黄书飞来飞去,封面上不堪入目的画面令他捂住眼睛,留着指缝。过了小半柱香,陈叔才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丢在阿星的面前。
“这是《天工宝典》,我年轻时候就是研究的这本。虽然没能走上界师的道路,但是这本书对我的帮助很大。”陈叔走到灶台前,舀起一勺小米粥,“要凝聚界元什么的太遥远,但你要是想提高点使用界力的效率,倒是可以细细参悟一下。”
“哇,真厉害!”阿星捡起书,赶快翻阅起来,可翻着翻着,却露出十分费解的表情。
“哼,看不懂吧?看不懂是正常的。”
“不是啊,陈叔你看,”阿星皱着眉头,指着书上某一处道,“这扉页上的书名里,写的是公母的公——《天公宝典》,后面还有好多明显的错别字……陈叔,这本书真靠谱吗?”
“小鬼,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懂吗?”陈叔喝了一大口粥,摸摸阿星的头。阿星“哦”了一声,感到头上黏黏的,用手一撸,发现是小米粥的粥油。
陈叔穿上粗布厚衣,走到门口回头道:“好好研究,陈叔什么时候坑过你。”
“陈叔,你真是我亲叔。”阿星面露感激道,“陈叔,你要走啊?”
“嗯。镇西何家的门梁柱坏了,找我去加固一下。你中午随便喝点粥,晚上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好哇,又要吃灰鸡吗?”阿星眼里闪着星星。
“嗯,大概吧。”陈叔点头,“记得陶碗的事情,回来我可要检查。”
“知道了,陈叔再见!”阿星笑得格外灿烂。陈叔头也不回地,背朝他挥了挥手。
望着陈叔走远,阿星先去将两扇窗户支了起来。透过圆形窗棂,温暖的阳光一下子涌进小屋,有股清香的、慵懒的幸福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