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花拳绣腿?张大人好大的口气!”丽先生扛起长枪,冷笑道,“我等在后山与妖兽厮杀之时,你和你的黑蛇卫又在哪里?”
“自然是和军师商讨捕捉魔伶之事。若不是军师助阵,以捕风之术追踪魔伶,你们又怎么找得到这里?”
说罢,张玄洞移开一步,一位黑衣老者从他身后走出,朝一众界师作揖道:“在下公孙鹤。丽先生,还记得老夫否?”
公孙鹤一亮相,马上引起学院人士一片惊呼。一直躲在血龙王身后的阿星,同样是吃惊不小。
此人便是一掌将欧阳十七击成重伤,之后又在镇里大肆搜捕的家伙。另外,他好像还是李灿金的师父,不仅李灿金对他毕恭毕敬,就连梅不宁都对其十分忌惮,总之实力深不可测。
丽先生嘴角一抽搐,讽刺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凤仙人’公孙先生,紫天学院果然还是庙太小,容不下你这个大佛!”
公孙鹤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诸位请听我一言,这魔伶曾潜入我徒儿府上,残害家丁数十名,还差点杀害我的老朋友李老爷子。于公于私,今晚我都要亲手讨伐这厮,希望大家多多理解,不要插手!”
丽先生冷笑道:“一会儿说是黄党,一会儿又说是魔伶,公孙先生真是替李府操碎了心!”
“丽先生此言差矣。黄党和妖魔勾结,在过去便不是稀奇事儿,如今二者卷土重来,定是预谋向当年李将军的族人寻仇。张玄洞大人本就负责此地安保,祖上又是李将军旧部,讨伐黄党余孽出师有名。丽先生,你一个外人就不要管太宽了!”
说罢,公孙鹤把脸一沉。
歪理也是理。更何况是正理、歪理放在一块儿说。他一番言论头头是道,说得丽先生哑口无言、脸色发青,在那儿生起了闷气。众界师中也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议论学院人士是否该出这个头。
如此甚好。只要学院的人置身事外,那个计划就能如期进行……
“尹先生,公孙鹤刚才说到李将军旧部,你可知‘李将军’是说的哪个?”悬崖边,阿星蹙眉问道。
“就是李和贵,原来姓林,已经过世好多年了。”尹向纯解释道。
阿星点了点头,若有所悟。早听说李灿金的太祖父本来姓林,曾是三军将领,在两百多年前御敌有功,后来他们家才被皇帝赐姓李的。这么看,当年剿灭叛党,逼死黄之焕的就是这个已过世的李将军李和贵。而李府的主人李严就是李和贵之孙、李灿金之祖父。
如果欧阳十七没有说谎,那么当年陷害黄氏族人的主谋,当是李和贵与他的旧部,这么看来,张玄洞也是知情人之一。此外,公孙鹤侍奉李家多年,又知道“十二夜雪桃”关系李府命运,想必也和当年的构陷之事脱不开干系。
篡逆之事,必大有文章。
阿星摸了摸怀中的金云琥珀,心想,若这些人知道黄之焕还没彻底死透,会是怎样一幅表情呢?
“既然公孙先生出面了,我等也不再多管闲事。”丽先生咬咬牙,朝众人一挥手臂,“诸位,我们下山!”
谁料血龙王一低头,厉声吼道:“我准你们走了吗?!”
他两眼红光大盛,双手作爪状上下一合,只听一声震天动地的轰响,山顶上空竟落下一只巨大的赤光牢笼,将所有人包括血龙王自己关在了里面!
丽先生等人一惊,纷纷朝牢笼施展界术,一时声威俱起、红光乱颤,试图集中力量打开一个缺口。然而一番努力之后,牢笼竟只是微微震动,仿佛将全部攻击尽数吸收消纳!
界师们面面相觑,每一个人都惊呆了,要知道他们当中有好几位物根中境,齐攻之下,就算是未尽全力,也不可能破不掉区区魔伶的结界。
这个魔伶,到底使了什么厉害的妖法?!
公孙鹤看着头顶巨笼,脸上亦被覆上一层红光。他望向远处的血龙王,呆立了须臾,之后马上转过身:
“张大人,是时候给那妖人瞧点颜色了!”
张玄洞一点头,声如洪钟道:“那就容我去会他一会!”说罢,他抬起右臂打了个手势,身后百名士兵齐齐扣住扳机。顷刻间,数排膛口同时亮起,远远看去,就像是百目海妖猛然睁了眼!
丽先生见状,急忙大喊:“慢着,尹先生还在那边!”
“晚了!”
张玄洞话音刚落,只听一串极为密集的炸响,百发火弹齐声射出,以侵吞之势朝悬崖压去!
眼看大片火雨来袭,血龙王左臂一振,红光暴涨,竟化出一面十尺多高的血盾,如一道坚壁挡在他身前。他紧接着朝后一瞥,血盾随再次膨胀了一倍,足将身后二人纳入保护。
阿星和尹向纯均惊诧不已,哪想到竟会被血龙王所救!
火弹裹挟狂怒已至,瞬间钻入血盾之中,强大的冲击力直把血盾击得连连后退、溃不成形,但依旧没能将其击穿!
片刻后,血龙王方才站定,在前方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他面目狰狞地喘息着,刚直起膝盖,便听到半空一声高吼:
“妖人领死!”
但见张玄洞从天而落,手中锯齿长刀一记重劈,破空之声如虎啸龙吟!
“咦,这是吃丹药了?”血龙王抬起头,一下瞥见张玄洞手腕正冒着金色焰气,“你这么没自信啊?”
铿锵!
血龙王瞪大眼睛,耳边“咔咔”作响——竟是血盾不堪斩击,从中间迅速碎裂开来!
他赶忙后撤一步,双手化为斩刀在胸前交叉,“铛”的一声格住长刀,震得他两臂发抖,肩膀酸麻。
“哼,妖人不识我金牛丹么!”张玄洞见一击收效,气势更旺。只见他和血龙王近身缠斗,大开大合,刀刀迅猛,一身重甲仿佛不存在似的,竟始终将血龙王压制得死死!
众界师见状,不禁相互称道。
“这金牛丹好生厉害,看这架势,还真不需要我们动手了!”
“一颗最低级的金牛丹,也要比六级蛮牛丹贵两倍,能不厉害?”
“啧啧,还是军队有钱啊!”
然而此时此刻,张玄洞却完全是另一番心境。他虽然表面上占尽优势,但心里却对局面越来越担忧,甚至升起一丝恐惧。因为从一开始,血龙王就单守不攻,仅仅是以逸待劳地招架着,只是遇到申逑布下的火墙时,才会主动出招避让。
而且,妖人嘴角那抹微笑一直阴魂不散,总感觉像在嘲弄着什么!
可恨!
张玄洞恼羞成怒,体内界力一送,刀柄上红色石头忽然闪烁,长刃随之“嘭”的一声燃起熊熊烈火!
“那把刀是怎么回事?”阿星站起身,一脸茫然道。
“他是个双修界师,既懂火系界术,又懂一些炼化。”尹向纯摸了摸胡须,眯起眼睛道,“打仗嘛,会的越多越好,所以军队里有很多这样的家伙。”
言罢,他扫了眼狼藉一片的崖顶,心中百感交集。
不仅丽先生一行人,连申逑和张玄洞也来了,张玄洞还带着他的黑蛇卫侵巢而出,当真是蠢到了家。这两拨人,把本应在验界大会上上演的军学两派斗争,硬是提前到了山顶战场上,更是蠢上加蠢!
万幸的是,人群中不见陈子晋,看来也只有师弟听取了建议,没有贸然行动。尹向纯长叹一口气,心道我已仁至义尽,提醒过他们不要掺和进来,接下来他们能否活命,就全凭造化了……
岩壁间,一赤一金两道身影不停碰撞,斗得血光飞溅,焰气冲天!
几个回合过后,血龙王见张玄洞挥刀再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咧嘴笑道:“哈哈,我看你也是花拳绣腿!”
“那就尝尝这个!”
张玄洞暴喝一声,身子猛地回旋,倾力将火刀掷出。半空中,火刀急速旋转,化为一只无坚不摧的烈焰,转眼就到了血龙王身前!
眼看妖人马上要被斩成两截,火轮竟无声无息地穿透过去,“轰”地将一侧山壁砸出一道极深的裂口!
巨响震彻山巅,顿时碎石漫天,飞灰四起!
那魔伶呢?
怎就凭空不见了?
张玄洞表情僵住,无助地四处张望着,一身盔甲此刻看来无比笨重。
“今晚着实热闹,但你们人类也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时,血龙王的声音突然从高空传来。
所有人朝天看去,发现他正站在赤光牢笼之顶,身体被无数飞行的小血滴缠绕着。未等下面的人反应过来,他双手又是一合,牢笼登时缩至一半大小,只将阿星和尹向纯排除在外!
红光笼罩之下,人们和山岳同时失色,形如浴血一般!
现场气氛陡然压抑,人群开始阵阵慌乱。牢笼边界处,几声刺耳的激鸣过后,丽先生与众界师再次破阵无果,她转而眺望山头,却发现申逑已然不在哪里。
“该死的申逑,什么时候又自己跑了?!”她咬牙切齿,用力一踩地面的岩石,“萧先生,几位晴雾的晚辈,我们再试试从地下逃脱!”
她深知,若连结界都破解不了,就别妄想与那魔伶争斗了!
牢笼中央,张玄洞大手一挥,令黑蛇卫再次瞄准空中的血龙王。
“砰砰砰砰——!”
密集的火弹汇聚成一条光链,到了牢笼顶端却被全部挡了下来,不仅未伤到血龙王分毫,反而弹到十几名运气不好的士兵身上,顿时死伤了一小片!
“军师!”
张玄洞回头大吼一声,随即,公孙鹤在空气中一抓,造出一道旋风将其送至天空。张玄洞乘疾风而上,持刀往笼顶奋力一刺,不料竟被震得虎口迸裂,锯齿长刀亦断成数截!
獠牙铁盔下,张玄洞已面若死灰。
血龙王长发舞动,面带一丝惜色,低头最后看了眼陷入绝望的人类:
“今晚,你们就是我的筵席!”
然后他手掌朝前一推,周身的小血滴“咻咻咻”轻松穿过牢笼,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迅速散布在山顶的各个角落!
牢笼之外,尹向纯瞳孔猛地一张,不顾浑身疼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
“尹先生,你这是……?”
“失礼了!”他将阿星一把抱住,朝后一仰,翻身落下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