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数,当然算数!”阿星立马喜笑颜开,脑子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儿。
靠,这小王八蛋快把老子吓没魂了,幸好是个傻不愣登的主,待日后慢慢收拾你!
咦,连这种傻瓜也能当上界师,像我这般聪明伶俐、英明神武的好苗苗,本不应该妄自菲薄,反而更该努力一下……
想到此处,阿星顿时胸中又燃起了希望,一不小心笑出了声音。
“你在想什么?难道是又要欺骗我?”少年眼睛一眯,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我没有啊,我真心实意的想欺骗你,呸,想请你吃面。”阿星头摇成拨浪鼓。
“那你的表情怎么不认真?”
“啊?”
“呐,你认真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少年想了一会儿,蹙眉瞪眼,下巴微抬,模仿阿星之前发狠、要自己赔钱的表情。
阿星会意,脸一沉,马上凶神恶煞起来,心里却乐得更欢了。
还真是个傻子!
“……现在呢?”
“嗯,对,这还差不多。”少年很满意地点头,小心翼翼地收起火石,然后将一只手用袖子包住,把粘身上的花椒籽一颗一颗掸掉。
少年的动作很慢很仔细,生怕漏掉一颗,似乎平时很讲卫生,但这在阿星看来,却活脱脱就是个姑娘家的行为。阿星性急,索性走上前去,很不耐烦地伸出一只手。
“等等,你要干嘛!”少年一抬头,惊慌失措道,“你站住,你嘴里有辣气!”
“这里……还有一颗,呵呵。”阿星踮起脚,拿掉少年发冠上的一粒花椒,满脸堆笑,然后很识相地后退了三步。此时他发现人群中,有人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其中两个女孩捂嘴窃笑,讨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听也听不懂。
“好,那我走了。”少年见已收拾干净,竟转身就离开。
“等一下,你不吃面了?”阿星刚说完就后悔,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再骂一句“真贱”。
“我刚吃了一碗,已经吃饱,何必吃第二碗?”
“可我答应过你……”
“你怎么跟个姑娘似的?我没说一定是今天,”少年打断他,拿出装糖的小罐子,摇得沙沙作响,“而且,我的糖不够了。”
“好好好,谢谢您宽容大量……”阿星听到被娘们儿说娘们儿,感觉自己的肺快炸了。戒急用忍……戒急用忍……他反复在脑海里循环这四个字。
人生三大悲哀——被傻帽说傻帽,被土豪说土豪,被娘炮说娘炮!
“不用谢,我做事情是有原则的。”少年对他爽朗地一笑,笑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来,“我叫段绮光,家住阔别城,那里的很多面馆我都吃过,但都不如这个老板娘的手艺漂亮。今天,我本应高兴才对……后会有期!”
说罢,他朝阿星和莹姐挥了挥手,很快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阿星在原地站了会儿,挠挠头,心里有点郁闷,也有点失落。红底黑字的“面”字旗在他身后飘荡,路人散去后各自离开。此时摊铺林立,喷香四溢,夜市又热闹了几分。
莹姐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脸上洋溢幸福的笑,但眼角又似乎有些忧愁。这少年姓段……姓段……她知道在夕照国,段姓可是个非常不得了的姓氏。
“莹姐,你笑什么?”阿星走过来,仰着脑袋,疑惑的眼睛看着她。
“哦,阿星啊,你不觉得那小哥很帅吗?”
“帅?没觉得呀,论傻绝对是一流。”阿星冷哼,随后叹了口气,心疼道,“莹姐,我看陈叔挺好的,你就从了他吧,今后也别朝三暮四了。你天天望眼欲穿的,看谁都帅,怕是视力也差了。”
“你这死小孩,不知羞不知臊的!”莹姐红颜微愠,又好气又好笑,“你以后再说瞎话,我可就真嫁不出去了。”
“那不正好吗?”阿星眼里发光,拍手道,“嫁给陈叔,我吃面就不要钱啦哈哈哈哈哈……哎哟喂!”
还没等莹姐发飙,一只粗糙的大手已经拧住阿星的耳朵。
“哎哟……哎呀……哎唷唷!”阿星歪着头,咧着嘴,被一个体格健魄、麦色皮肤的中年男子拽得直叫喊,“陈叔,陈叔!你真是我亲叔!”
“老板娘,这小子吃面付钱了吧?”陈叔朝莹姐微笑,脸颊浮现红晕。
“付了,付了!天不早了,你快把他领回去。否则,这孩子晚上又得熬夜。”莹姐挥了挥手,叹了口气,“对了,我多煮了一碗面,放着坏掉也是浪费,你给他带回去当夜宵,下次路过把碗还回来就成。”
阿星连忙接过面碗,是个好大的青花瓷碗,面和浇头足有平时两倍的分量。
“谢谢,还是莹姐你对我好呀……哎哟喂!”
“闭嘴。”陈叔脸一冷,手上的劲又增了一分,“嘴比人还欠,回去收拾你。”
看到陈叔严肃的表情,阿星立马不支声。陈叔本来就长得黑,五官像刀刻的一样,再一板脸,在阿星眼里简直跟阎罗王一般的存在。
“劳烦你了,老板娘!哦,小孩乱说话,您别介意。”陈叔又朝老板娘憨笑,十分抱歉的样子。
莹姐笑笑没答话,只是又朝阿星瞪了一眼,然后就转身进了里屋。
回家路上,陈叔总算松开手,阿星揉揉耳朵,嘴里嘀嘀咕咕了一会儿,便又安静下来。两人沉默了很久,等走在一条人少的小道上时,陈叔才开口说话。
“先吃根鸡腿冷静下。”他从怀里逃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哦。”阿星接过鸡腿,闻了闻,有糊味,没多想就咬了下去。他吃吃停停,时不时拿到眼面前转转、瞧瞧,表情很疑惑很纠结。
“小鬼你干嘛?”陈叔忍不住问。
“这鸡腿好生奇怪,吃起来有点硌牙,像是里面进了灰尘。”
“少见多怪……”陈叔扣了扣鼻子,手指一弹道,“这是新品种,叫灰鸡。”
“哦。”阿星点头,眼里还是迷茫,“对了陈叔,你怎么想到来莹姐面铺找我的?”
“你还好意思提。要不是那小子手下留情,我今天就得用簸箕把你铲回去了。”
“那是他傻。”阿星说罢“咦”了一声,“陈叔,原来你一直都在啊?”
“嗯。”
“那你怎么不救我?”阿星皱眉问,“陈叔,你不是说做人要讲义气吗?”
“哼,他可是个化物界师,那颗火石也是个高端货色,应该价值不菲。”陈叔面露不屑,淡淡地道,“做人的确要讲义气,但做鬼却什么也讲不成。”
“陈叔……你真的是我亲叔。”
“让你那么跳,傻得我心疼。”
“可你说过,人若想活得滋润,就得该跳就跳,该怂就怂。”阿星感到委屈又沮丧,“虽然这次我一开始犯了错,跳砸了,但我怂得很及时啊!你该夸夸我对不对?”
“哼,前八个字你记得住,可你忘了后面八个字。”
“啊?”
“该跳就跳,该怂就怂,”陈叔拿出一根竹签,剔着牙,目光很深邃,“以怂为主,以跳为辅。”
“该跳就跳,该怂就怂。以怂为主,以跳为辅……”阿星低声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陈叔,你真是天工界的吗?”
“嗯,你想说啥?”
“没什么……”阿星嘴巴张了又张,硬是把到了嘴边的“我看是怂人界”给憋了回去,“我想说,天工界真好,陈叔你真帅!”
“神经病。”
两人一路上斗斗嘴,打打趣,全然不再提面铺前发生的一幕。阿星自然是觉得丢脸,陈叔却像是另有顾虑,貌似一直有心事的样子。
阿星却在心里嘀咕,陈叔老大不小了,又没什么亲人,明明喜欢莹姐却又不去表白,实在是匪夷所思。按理说,陈叔算是有点家业,虽然是小打小闹的私活,但也不缺钱花,能自力更生,也算是跟老板娘门当户对。除了自己这个拖油瓶,陈叔上头也没有老人要赡养,何况莹姐并不讨厌自己。要说尝试追求一下,应该是没什么太大难度的。
一定还是因为长得丑吧?阿星想。
冕水镇虽然偏僻,但路修得很平整。从夜市出发走到现在,也就半柱香多一点的时间,阿星已经能看到熟悉的李家大宅院了,也就是那个富二代同窗——李灿金的家。从东边的小街巷绕过大宅院,再经过个财神庙,能看到一间挨着一间的白墙瓦房。
陈叔的小作坊,同样也是阿星十多年来的归宿,就在那片拥挤的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