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铮心不在焉的翻着手中的信件,他身旁的风炙奇怪的看着他,深觉得摄政王这两天很不对劲儿啊!门外赵虎大大咧咧的进来了:“爷,蓬莱那边来人了。”风炙敏锐的注意到,端木铮眉毛几不可见的一挑,眼睛里精光一闪,他声音平稳的说道:“让他进来吧。”赵虎应声将门外的人让进来。门外的人还未来得及行礼,风炙就听见自家爷貌似无比平静的声音响起:“人出来了?”风炙暗自撇撇嘴,真不在乎干嘛连人行个礼的功夫都等不及?来人一愣,看见他不耐烦的表情才回过神道:“出来了!”赵虎睁大他精光闪闪的虎目,八卦兮兮的偷眼瞄着自家爷:人?什么人?男人?女人?心上人?端木铮却没去管赵虎已经有些猥琐的眼神,沉思了一下接着问道:“气色如何?”“这?”来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他带着面具,看不出...气色如何!”端木铮略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朝他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吧”赵虎来了精神:还关心人气色如何?果真是心上人么?爷难道想通了?王府莫不是要开始办喜事了?赵虎一想到这里,感动的泪水都快出来了,下回太皇太后问起,可算是有交代了,对方是什么人呢?貌若天仙?柔情似水?根本没影的事儿,已经让赵虎想的热血沸腾,从举行婚礼想到洞房花烛夜,从洞房花烛夜想到以后会有几个小王爷。越想越兴奋,端木铮听见声响回身去看他,只见他目露淫光的盯着自己,表情真的是无比欠扁,端木铮一个折扇仍在他脑袋上:“干什么呢?”“嘿嘿!”赵虎接过折扇猥琐一笑谄媚的说:“爷,那人出来了?您不跟去?”“废话!”端木铮当然是要出去的,但一看见赵虎那副:我已经啥都明白的猥琐表情,突然就气笑了:“去,当然去,风炙跟我去,你!留在王府看大门!”“嘎?”赵虎一愣,端木铮已经带着风炙越过他出门了,赵虎一路追到大门,端木铮突然回身冲着他笑道:“在本王回来以前,看好大门!”说完带着风炙大步走开了,留下赵虎哀怨的扒在大门上,一下一下的挠着门前的青铜:“啊啊啊!为什么不带上我啊?我也想看看未来王妃啊!”
这边齐云萝和齐云景紧紧的跟在离洬身后,不解问道:“将军你要去哪儿啊?”离洬淡淡道:“随便逛逛。”齐云萝苦恼的看着,因为他不凡的身姿而频频吸引众人那如狼似虎的目光。带着面具都隔绝不了那些人目光。齐云萝深深觉得还是军营好,在军营有谁敢这么无礼盯着她看?离洬一路上看着路边各式小玩意,却也不拿起,只淡淡一眼扫过去。姿态闲闲的走进一家书阁,书阁掌柜的看见他,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登时看出不是凡人,殷勤的走过去,躬身给他引路道:“这位公子,你有什么需要?本店从文房四宝到珍奇孤本应有尽有。”离洬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本是没什么情绪的一眼,却登时看的掌柜冒出了一身冷汗,再看他身后的两个护卫均是寒气四溢、难以亲近,只得擦擦额角流出的汗道:“公子您慢慢的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离洬走到放着笔墨纸砚的货架前,手指放在上面边走边轻轻的划过,他正漫不经心的挑选,突然门前传来一个略带嬉笑的男声:“离将军,真巧啊!没想能在这里碰到你。”端木铮身后的风炙鄙视的撇撇嘴:什么巧?明明就是一路找过来的。不过,这就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吗?这气势貌似还不错。但是,那双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南征北战的大将军的手,倒是比养尊处优的摄政王的手还要好看。风炙不着痕迹的瞥着离洬拿着书的手,暗自和自家爷相比较。离洬听到声音,只回过头微微朝着端木铮点了点头,就又回头翻着手中的书,端木铮眼睛一眯,风炙明显感觉到自家爷身上开始散发出有些危险的气息,登时好笑了,摄政王可是头一次吧被人忽略吧,也难怪他眼巴巴的找过来。他不知道的是他家爷这不是第一次,而是第二次被某人忽略了。离洬却是不管某人有些僵硬的脸,挑好东西,放在柜台上,掌柜如梦初醒,他刚刚听摄政王叫他离将军,这千玥国的离将军有几个?摄政王他是认识的,他叫出来的还会有错?他不禁偷眼瞅着威名赫赫的离将军,心中纳闷:好像不似传闻那般...还没等他想完,就对上离洬面具下那双没有温度的眸子,登时惊得一身冷汗,当下也不敢再多看,看了看他挑选的东西,也只敢收成本价:“五十两。”离洬眉头一挑,就难么直愣愣的盯着他道:“你会不会算错了。”据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她选的这些全是上好的东西,不至于只值这个价。哪知那掌柜听着他没有温度的声音,以为他嫌贵,一边擦汗一边谄媚道:“四十两。”“嗯?”“那...三、三十两?”掌柜此刻小声的商量道,见他还是不说话的看着他,一咬牙道:“二十两、二十两不能再少了,将军!”离洬抿唇不语,好似才明白过来,丢了五十两在桌子上,示意齐云景把东西拿好,就带着俩儿护卫目不斜视的走了,在门边站着,正感叹着,有些人往那一站,连嘴皮子都不用动,就可以疯狂砍价的端木铮,见那有些人目不斜视的出去了,连个正眼也没给他,不禁风中凌乱了。
“离将军的为官之道似乎还没有参透啊!”没过一会,离洬耳边又传来那嬉笑的声音,只不过这次声音里似乎带着不易察觉的恼怒,离洬却突然一顿,当然不是因为端木铮又阴魂不散的跟过来,而是因为迎面走过来一群人,齐云萝一看对面走过来的人,立刻防备的站在离洬身前,恨恨的瞪着为首的那妇人,身后的端木铮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也停下脚步,意味不明的看着离洬,他带着面具看不见什么表情。对面走过来的不是别人,却是曲婉蓉带着一群侍女、护院。对面的人仿佛也看见了他,对着曲婉蓉的朝这边使了个眼色,曲婉蓉蓦地朝这边看过来,离得远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只隐隐能感觉到她的局促不安,两人隔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对视,突然远处跑来一个家丁,对着曲婉蓉低声道:“夫人,轿子备好了。”不远处一顶华丽的轿子被人抬到曲婉蓉面前,曲婉蓉眼神分外复杂的看了对面的离洬一眼,转身转进轿子里,轿子摇摇晃晃的朝着这边过来,路过离洬眼前、再走远。离洬只是在轿子经过她面前的时候,侧了侧身正对着轿子,低下了头,眼睛盯着脚下的地面,直到轿子走远才抬起头看着渐行渐远的小轿,齐云萝怜惜的看着她轻声叫道:“将军。”离洬眨眨眼,才声音干涩的道:“回府。”端木铮看着再次无视他走远的离洬,无比厚黑的继续跟了上去,看着他冷峻的背影,琢磨着他此刻心中的滋味,也不再开口说话自讨没趣,一路沉默到了将军府门前,离洬走进大门,门房刚要将门关上,一只手突然伸出抵在了门上,抬头迎上风炙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端木铮看着就要走远的离洬道:“离将军就是不请本王留下吃顿中午饭,请本王进去坐坐喝喝茶也不过分吧?”离洬头也不回的冲着门房摆了摆手,示意将人放进来,端木铮还没来得及笑靥如花,就听离洬对着迎面走来的莫言诺交代道:“言诺,给摄政王大人上茶。”莫言诺闻言眉梢一挑,对着端木铮露出狐狸般的微笑一伸手道:“王爷请!”端木铮眼角抽了抽,看了看离洬头也不回的走远了,也不再勉强,跟着莫言诺走向大厅,边走边休闲的观察着将军府的布置,暗暗赞道:嗯!不错,简朴却大气、高雅。粗犷中却又带着精致。莫言诺招呼人上茶,就陪着端木铮打太极。比如:“你家将军什么时候出来?”“将军大伤初愈,此次出门回来,该是要休息一下的。”“你家将军似乎不太喜欢与人交谈啊?”“将军只是不太喜欢与外人有过多交谈。”玉面狐狸着重强调‘外人’这个词,笑的格外像只偷腥的狐狸。“你家将军...”“...”先不管这两人如何打太极,云骁卫得知善于玩弄权术的摄政王在大厅,找各种借口跑到大厅门口、窗户观察着里面的人,然后围着一起叽叽咋咋的讨论着:“似乎不比军师差啊?”“唔!和将军也不差上下。”“俺还是觉得将军威武些,这整个儿就一小白脸。”“对!对!将军威武!”“和这个小白脸不在一个档次上!”某个小白脸闻言脸青了,不禁奇怪道:感情你们是没见过你们将军面具下那张脸吗?那张脸哪里威武了?那张脸可比我更像小白脸!他哪里知道,他们见过最多就是战场上无比凶悍的离洬,加上又知道离洬是个女子,一个女子如此凶悍,在他们眼里可不就是无比威武么?!莫言诺闻言刚想暗笑,外面的云骁卫得寸进尺开始大肆吐槽起来:“你们说他和军师比起来,那个更阴险?”“这不好说,摄政王善权术,军师的阴谋诡计也不少,整人的把戏更是一套一套的,端的是无比狡诈!”“要俺说,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将军刚正不阿,还是将军令人敬佩。”“就是就是!军师也是不能够和将军相媲美的!”摄政王眉一挑、眼一眯顿时平衡了,端起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喝起来,莫言诺听着门外喋喋不休的声音,厉眼往外一瞪:“你们当我死了不成,想围着将军府裸奔的,就继续说。”门外先是一静,接着云骁卫顿时做鸟兽散,该干嘛干嘛去了。
这边离洬退下衣服,看看白布上已经隐隐有些殷虹,只得任齐云萝将白布解开重新上药,齐云萝服侍他在床上躺好,才道:“要不要军师再过来看看?”离洬拿下面具,露出微微有些苍白的脸,淡淡的摇了摇头,齐云萝想了想,又开口问:“那摄政王干什么一直跟着咱们?莫不是看出了什么?”齐云萝看着即使有几分苍白,依旧美得让人心惊的脸,担忧道:“听说他可是个万分精明的人,又善权术,你那日露了脸,难不成他...”“先别自己吓自己,军营里精明的人不少,都没人发现,他不可能因为容貌就怀疑什么!别忘了他自己都是一副男生女相的模样。不过他确实是个麻烦又危险的人物,以后远着点也就是了。”齐云萝闻言放下心来,却不知有些人你想离他远点,人家可不这么想。
中午的时候,离洬着装完,带着齐云萝去了大厅,发现摄政王竟还没有走,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端木铮看见她眼睛一亮,他身后的风炙一抬头后愣住了,因为府里都是自己人,离洬从不带面具,现下这张脸险些刺伤风炙的眼:好一张雌雄莫辩俊美的脸!即使看多了端木铮不相上下的俊美,此刻也禁不住愣了愣,他还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端木铮更为出色的人了,现在看来果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这时月娘那有些风风火火的身影闯了进来,对着离洬说道:“将军午饭备好了,可是现在摆上?”说完一看见莫言诺身边的端木铮纳闷的问道:“这位公子是?”离洬无奈的一闭眼,再睁开时已经一片平静道:“这位是摄政王大人,多摆副碗筷吧!”人家已经拖到这个时辰,不可能再把人赶出去了。端木铮听着那句:摄政王大人!越想越刺耳,越琢磨越不是个滋味儿,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本王姓端木名铮字格非,将军叫我格非即可。”“摄政王大人请上座!”离洬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对端木铮刚刚的纠正仿佛根本没听见。端木铮抿唇半晌也不再强求,客随主便的坐上上首,似笑非笑道:“将军可是过几日就要上朝了?”“嗯!”离洬漫不经心、可有可无的回道,接着又对莫言诺道:“师兄!坐!”口气似乎都柔和了些,不再那么僵硬,亲疏立显!端木铮挑了挑眉似有深意的道:“莫军师竟和将军是师兄弟么?无怪感情那么好!”这回还没等离洬说什么,她身后的齐云萝已经有些不满的瞪着,貌似在没话找话的摄政王,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这个摄政王,一个男人长得那么好看?还老是盯着离洬不放。那眼神在她看来就是无比的‘淫邪’‘猥琐’。
好在菜很快就上来了,因为摄政王在,厨房又加了几个菜,不算寒酸也不奢侈,摄政王看着某人食指大动,这就是所谓的秀色可餐吧!他注意到离洬不论是拿着筷子,还是吃饭的姿态都是无比优雅、无比的赏心悦目,显出良好的教养。齐云萝又不爽了:看!看!小心长针眼!即使摄政王长相不俗,齐云萝还是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在吃过午饭,摄政王就告辞了,之后这几天也没来打扰。
这天离洬要开始上朝,起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拿着面具想了想还是放下了。齐云萝奇怪的道:“将军面具不戴上吗?”“反正该看的那天都看了,人总是对朦胧的事物更加感兴趣,我再戴着这个反而引人注意。”齐云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就要跟着她一起出门,离洬骑在马上回过头对着她说道:“现在还早,你再去睡会吧,朝罢再来接我即可。”齐云萝看着骑马跑远的离洬,只得停下、离洬策马到宫门前停下,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侍卫,还没挪开脚步就听见端木铮的声音传来:“离将军的马到了这里就不能再往前走了,不嫌弃的话,不如和本王同乘一辆马车怎样?”离洬当没听见,大步朝里走去。“我们好歹都是同僚,将军何必如此冷淡?”蓦地离洬身边多了一个人影,却是端木铮也弃了马车,和他并肩走在一起,离洬回头瞥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摄政王大人,我们不熟!”“怎么就不熟了?我们可是一起逛过街、吃过饭的呀!”离洬干脆闭嘴不语,如果被人一路跟着叫一起逛过街、被人一直頼到饭点叫一起吃过饭的话,那他们还真‘挺熟’的。端木铮也不在意他的不理不睬,一个人也能说得起劲:“将军今天没有戴面具啊!你还是不戴的好看,这张脸整天遮着倒也可惜了......”可惜,任他怎样聒噪,离洬就是有本事将他彻底忽视,直到进了金銮殿,他都没有搭理他一句,更甚至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完全就好像身边就没有这么一个人一般,寻了自己的位置站好。端木铮摸摸头上的玉冠,看看身上的朝服,自觉很是丰神俊朗啊!怎么眼前这个人半丝反应也无?千玥国藏青色朝服,很少有人能穿出如此风姿,当然他除外。他不露出惊艳的表情也就罢了,竟连个正眼都没有?他在武官的行列里,他的上首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元帅,而端木铮则是在文官之首,与他勉强算是斜对面,端木翔没来到之前,众大臣的眼神都有意无意的瞄向离洬,在接风宴见过他的,看着他都直叹可惜,至于可惜什么?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没见过他的也都交头接耳的小声的询问,听说他就是离洬也只敢躲躲闪闪的偷瞄他,不敢直视他。不过心里都不仅赞叹道:都说千玥离洬如何膀大腰圆、如何龙精虎猛、如何五大三粗,此时一见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吗!瞧人家这气质、瞧人家这姿容、瞧人家这风骨!虽说有些瘦弱,但奇怪的就是没人敢去怀疑他的能力。不过这有些超出男女界限的俊美相貌,确实扎眼,朝中不少老臣看着他都不禁有些脸红心跳,更不用说那些气血方刚的愣头青们,有些甚至忘记掩饰,直愣愣的盯着她张大了嘴。摄政王看着这景象突然不爽了:你离洬在军中,为安军心戴着面具,怎么不干脆一直戴着?你这张脸,这么明目张胆的放在朝堂上,岂不是让朝堂不稳?此时他已完全忘记自己刚刚说的‘你还是不戴的好看,这张脸整天遮着倒也可惜了’的这句话。他刚准备呵斥两句,离洬只是眼神平淡向那几个,直盯着他的愣头青看过去,愣头青们接触到他刀子似得的冷眼,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却也足够他们冷到骨子里,再也不敢盯着他看,摄政王突然就乐了。端木翔仪驾到了,众臣高呼万岁。端木翔一抬手,说了句:众卿平身后,就声音温和的对着离洬问道:“离爱卿的身体可好些了?”离洬还是用他那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说道:“多谢陛下挂心,微臣已无大碍。”离靖远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从进大殿以来,他们没有一句交谈,甚至连个眼神对视都没有,本想和他说几句话,但想到曲婉蓉的行为又觉得尴尬,只好作罢,离洬有此成就他心里也是极其骄傲的。此刻见他身姿挺拔、丰神俊朗、更难得的是还有一份寻常人,难有的荣宠不惊的气度,他对他是一万分的满意。
下朝后,众大臣鱼贯而出,只留离洬和端木铮,端木翔步下高台,走到离洬身边道:“这些天太后和太皇太后很是记挂爱卿,今日更是嘱咐朕,朝后一定要请爱卿御花园一聚,爱卿意下如何?”“自当遵命。”离洬没什么表情的回道,端木翔满意的笑了笑,接着看着端木铮奇怪的问道:“皇叔?你这是?”“啊!...”端木铮夸张的叹道:“本王也有很久没有看望母后了,既然离将军今日要觐见太后,不如就一起结伴而行吧!”离洬沉默不语,端木翔只是奇异的看了端木铮一眼道:“平日你可是躲皇奶奶躲的紧,生怕她不顾你的意愿随意塞个女子给你,今日怎地转性了?”端木铮瞄了离洬一眼,笑而不语。端木翔也不再追问只道:“那正好,你和离爱卿先行一步,我还有奏折要批就不过去了。”两人躬身退下,等在殿外的小太监见两人出来,恭敬地在前带路,端木铮有意无意的瞥向离洬,他的脸因为受伤还略微有些苍白,两人并肩走着,谁也没开口讲话,从侧面看去,离洬的睫毛黑长浓翘,在眼睑下打出一片扇形阴影,冰为骨、雪为肤的丽容上挺翘的鼻梁,和一点殷虹薄唇,一头未束的黑亮长发,随着空中的微风轻轻飘扬,不时掠过端木铮的手背,端木铮险些伸手将飘在他手背的长发,攥在手里细细轻抚。只觉得她身上竟无一处不是上天的杰作。端木铮自觉容姿过人,也不由的感慨道:这个男人未免长得太好看了。其实他也不差,至少两人站在一起,还不会被比下去,他头戴玉冠,身材修长挺拔,菱角分明的脸,幽深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形状优美的红唇,一样扎人眼球的相貌,只不过两人不是同一种类型,他少了离洬的精致,多了分大气、高贵。走到一条鹅卵石小路上,两人挨得有些近,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端木铮的鼻端,他不由得深吸了口气,他身上的香气就如他的人一般,带着一丝丝清冷、一丝丝悲凉、一丝丝诱惑如雪峰山顶上的天山雪莲。看着离洬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端木铮觉得心突地的动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御花园已经到了,花园凉亭了不止有太后和太皇太后,还有安乐公主端木颜,端木颜老远就看见了他们,正朝着他们招手,两人走过去,离洬正准备行礼,就被太后拦住了,端木颜殷勤的招呼两人坐下,看着离洬出色的容颜,不禁红了脸,期期艾艾的在他的身边坐下,不管平时怎么骄纵、豪爽,在心上人面前却还是难得的露出女儿家娇态来。
端木铮在他的另一侧坐下后,太后笑道:“今儿不知什么风把格非也给吹来了,平时想见也难,今日怎的想不开自投罗网了?”端木铮笑笑道:“皇嫂就别取笑我了,我来给自己的母后问安,怎地就叫自投罗网了?”太皇太后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也不搭理他,看着离洬道:“伤怎么样了,可已无大碍?”“谢太后挂心,无碍。”说着就要站起来,太皇太后朝他摆摆手,示意她就坐着回话:“这不是朝堂,用不着守那些个虚礼。”看着他仍旧有些苍白的脸有些疼惜的说道:“你这孩子也忒的实诚了些,孝顺是好事,可也...”似觉得有些不妥,太皇太后住了嘴,又想了想才道:“你也多为自己想想,身体是自己的,你现在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到了年纪后你就吃不消了。”这句发自真心的疼惜让离洬怔了怔,他一直认为能一路走到那个位置的女人,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慈祥大度的背后是阴险构陷。他不禁抬头看了看眼前穿着贵气雍容的老人,她已经两鬓泛白,脸上的皱纹,即使用胭脂也已经遮不住,只一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昔,因经历、沉淀了太多的沧桑,而显得越发锐利,仿佛能看透一切般,纵是离洬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也不禁心中一跳。他只看了一眼便垂下头,不反驳也不应声,太后也跟着叹道:“离夫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如此惹人疼爱的孩子,怎地会如此...不过也还算有救,听说前两天已经去灵安寺礼佛了。”离洬听到这里猛地抬头看着她,太后见他如此反应诧异道:“将军难道还不知道吗?”是了,那天在街上碰上她,她坐着轿子,确实是往城外的方向走,离洬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不知太后娘娘可曾听说她要去多久?”“这倒不曾听说。”太后温和的回道,见他竟是有些不舍的模样,她虽诧异,却也多了些心疼。她实在想不通她母亲如此对他,他怎么还能一直保持这敬爱她的心。离洬不再说话了,只是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太皇太后嗔怪的看了太后一眼,转开话题道:“你母亲与哀家同是陵南沧州曲家人氏,说起来还是本家,只是从哀家进宫后,为避嫌就渐渐疏远了,她走时曾托人进宫央求哀家,你的婚事万不可由着皇家指婚,一切看你的意思。想来她也还是心疼你的,让你选个自己中意的女子,哀家寻思着你家本就是世家大户,你如今又有此番成就,一般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都还是委屈了你,适龄的公主就只有安乐一人,你母亲又说一切按你的意思办,你就试着和安乐相处看看可好?趁着沐休年轻人多处处?”太皇太后的算盘打得好,你不让我指婚,那如果他们自己两情相悦了就怪不得我了。离洬回头看了看身侧的端木颜一眼,就算他的身份摆在那儿,此时也不得不先暂时应下来。端木颜被离洬那一眼看的脸红心跳,有些羞涩的玩着手指,只忍不住翘起的嘴角透露出她的暗喜。离洬见此心下一沉,那日明知要被赐婚他也不担心,因为他知道曲婉蓉为保尚书府,无论如何都会推脱的,再者,就端木颜单身到二十三岁未婚,皇家由着她挑,就可看出她有多得宠,他本想着如果她看不中他,就算军权在他手里,这件事也是有回旋的余地。他在边关收集了很多皇家资料,他的印象中,端木颜绝不是那种会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子钟情的人,到底是哪里出了岔?他却不知道端木颜在接风宴之前就已经看过他,他的伤势本就还没有好利索,此刻又有些忧心,太皇太后那样子分明是要将安乐与他送做对,内忧外患之下脸色不禁更加苍白,太后看着他已经有些青白的脸色,忧心道:“可是伤口痛?别是伤口又裂开了,你那军师到底会不会医术?用不用请个御医过来看看?”离洬低下头道:“不用,微臣无碍,只是外臣不便久久逗留在内廷……”太皇太后听出他话里的去意,又见他实在是不舒服,便也不再挽留,对着端木铮说:“铮儿你送离将军回去罢,路上要好生照应着。”见端木颜一脸急色的看着离洬,关心之情溢于言表,在她开口要跟去之前,太皇太后打断她的妄想:“颜儿随本宫来,哀家有个事儿要跟你说。”端木颜看着告辞要走的两人,心中着急、不舍,无奈皇奶奶开口了,只得恋恋不舍的跟着太皇太后离开,在太皇太后看来女孩子主动不是什么坏事,但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不能只见过一两次就那么的上赶着对人家献殷勤,实在伤了皇家的颜面。
这边因着太皇太后已经嘱咐了,端木铮再要求共乘一辆马车时,离洬也不好再推脱,虽然觉得离这个危险的男人远点好,但此刻也只得和他一同钻进马车里。好在马车还算豪华宽敞,两人面对面端坐着,中间还隔着一个案几,倒也不显得拥挤,只是端木铮嘴角噙着戏谑的笑直盯着她,让她有些烦躁有些反感,离洬不欲搭理他,只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端木铮看着对面的人闭上了眼睛,不由的眯起了眼睛笑道:“怎么?本王就如此入不得将军的眼?”离洬充耳不闻连眼睫都没动一下,端木铮接着嬉笑道:“将军的反应可真真叫人伤心呐,来来,本王决定要教一教你的为官之道,别一直不理人啊,本王很好奇你对人一向如此冷淡吗?你这样可是不得人缘的哦,真不明白你那些个将领怎么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了,要本王说啊...”不等他说完,离洬‘唰’的睁开凌厉的眼,直扫的端木铮的脸面,他不温不火的问道:“王爷,有没有人说过你狠聒噪?”什么?不等端木铮反应过来,离洬又已经闭上了眼睛,他?聒噪?端木铮摸摸下巴,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离洬极品暖玉一般的脸,竟然极其认真的回道:“还真没人说过,如果不是离将军如此直言不讳,本王竟还不知道,本王有如此惹人嫌的特质。”何止惹人嫌?离洬耳里听着他没话找话,心中冷冷讥讽。见离洬不再理他,他也不再找话,只静静的描绘他精致的五官,车厢虽大,因为有些封闭,离洬身上天山雪莲似得清冷香气,愈发清晰可闻,端木铮只觉得沁人心脾,刚想开口说什么,马车突然大力一震,两人不设防,随着马车狠狠的撞在车壁上,离洬撞到左肩,挤压到伤口,他闷哼一声,眉头微皱,没有说什么,只额头沁出点点细密汗液。刚准备呵斥车夫的端木铮,不经意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起他那穿胸一剑的伤口,一把越过小几,小心的扶住他的右肩道:“你没事吧?可是撞到了伤口?”离洬不着痕迹的挣开他的手,只淡淡道:“无碍。”端木铮愣了一下,离洬挣开他的时候,他的指腹划过她的长发,轻抚上颈间的肌肤,虽只一瞬就离开,但那极其细腻的触感还是让他心里一动,似有一道电流从指间传进身体里,让他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酥麻,他无意识的轻轻搓了搓指腹,回味这刚刚那一刹那的特别感触,还有他的肩膀未免有些太单薄了,他手掌隔着不算薄的衣服,竟然清晰的感觉到他骨架纤小的肩骨,端木铮眯起星眸无声的凝视着他,此刻两人离得极近,他在他脸上竟也看不到毛孔,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征战沙场的男人,他的皮肤未免好的有些过分,离洬虽闭着眼睛,但他毫不掩饰目光的直盯着她,她要是感觉不到,那就是傻子。离洬心里有些犹疑不定,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变了,少了温和、戏谑,多了些窥视、凌厉和一些复杂的情绪,具体是些什么她又说不上来,难道刚刚那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什么?离洬此刻也有些拿不准,传说摄政王狡诈如狐,最擅长剥茧抽丝,任何事只要给他一丝蛛丝马迹,他就能把剩下的猜的八九不离十。现下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早就觉得他很危险,如今就该离他远远地,连这马车都不该上的,也许她的把戏在别人面前算是极高明的,但在这摄政王面前...她第一次觉得拿不准。离洬从不觉得他就如他表面那般人畜无害,他骨子里绝对是个狠角色,能坐上摄政王位的人,又怎会是整天嘻嘻哈哈的人,也许因为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关系,离洬对于摄政王这个职位的人是没有什么好感的。感觉他还在死盯着自己不放,离洬睁开了眼睛看向他道:“不知摄政王爷可有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这一眼端的是凌厉无比,端木铮看着这样的眼神,暗笑自己想多了,这样的眼神可是很多男子都没有的,他摸摸脸笑笑说道:“在没看见你之前,本王一直以为这世界再也找不到比本王更优秀的男子,如今看了你竟连皮肤都比本王要好,本王十分嫉妒,正寻思这怎么把你的这张脸给毁了。”他的话,离洬一个字都不信,反正她也没有打算从他嘴里听见什么好话,刚刚也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此刻见他又是那副死乞白赖半分脸皮也不要的无赖相,松了口气,不一会儿,将军府就到了,掀开车帘,将军府门前的齐云萝看见离洬从摄政王的马车上下来,先是有些怔愣,又很快回过神,走到她的面前十分自然的扶住了她道:“将军,边关来信。”端木铮看着齐云萝扶着离洬的那双手,那眼神很有些高深莫测的眯了眯,又见离洬竟然连跟他告个别都没有,就随着那个女护卫走了,远远地还能听见‘他’声音清冷的问道“加急?”“不是!该是怀仁的书信。”“哦...”“...”交谈声渐行渐远,只剩被忽视的很彻底的端木铮在原地,马车夫看着摄政王阴晴不定的脸,吞了吞口水小声的询问道“王爷?”端木铮放下手中的车帘道:“回府!”语气很是不愈,车夫打了个寒颤,一杨马鞭,马车转进一条小巷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