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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怀璧其罪

这是一个无比宽阔的白色大厅,空旷,幽静,带着不明觉厉的沉肃和庄严。

大厅的面积足以媲美四五个大型户外体育场,这个范围之外,是迷迷蒙蒙深不可测的沉沉灰雾,好似一直延伸到无穷远的虚空。

大厅正中.央往上数十米,贴近天花板的位置,凭空悬挂着直径足有五六米的圆形大光球,它所散发出来的柔和光晕是整个空间内唯一的光源。

我负手站在光球下方,面前光影闪动,幻彩重重,仿佛胶片电影一样组成了超清的连续画面。

画面中,一位身高九尺、昂藏巍峨的紫袍大汉正在演武。

只见他身上的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魁梧的躯体持续散发着猛虎般的气势,马步扎定,双手握成爪状,不徐不疾地交替出击,空气中竟然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声尖利的爆鸣,展现出惊世骇俗的深厚功力。

“当官入仕,有九品十八级,上至一品宰辅,下至九品巡捕,习武修身,同样也有三六九等。”

“修炼肉身有十重境界,一重养生,二重练力,三重招式,四重刚柔,五重神力,六重气息,七重内壮,八重神勇,九重通灵,十重神变。”

由于演练的虎咆拳只是一路粗浅的入门级拳法,因此紫袍大汉表现得游刃有余,在开口讲解的同时,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一丝的停顿和迟滞。

“所谓养生,就是通过有规律的良好饮食和睡眠修身养性,将身体养得精力充沛,血气充盈,为习武修炼打下扎实根基。”

“所谓练力,就是通过站桩,奔跑,跳跃,踢腿,深蹲,举重等等法门,把自己的四肢、腰腹、筋骨锻炼得灵活有力,超越常人。”

“所谓招式,就是通过练习各种各样的武学招式技击技巧,将四肢、腰腹乃至全身每一处肌肉筋骨千锤百炼,不留瑕疵,不留破绽。”

“所谓刚柔,腰腿脊背,手肘肩膀,臂腕指掌,连成一气,气血调和,收发随心,刚柔并济,起如风,落如箭,身如灵猿,迅捷似猫。”

“草莽江湖中流传最广的功夫,一般都是些下乘武学,最多包涵一些最基本的养生知识,技击套路。习武者天资聪颖的三五年就能入门,鲁钝愚拙的,靠着水磨功夫也能有所成就,只是终究冲不破藩篱,跻身武道第三重第四重的境界,这辈子就算是到头了。”

“中乘武学,那已经是小门小户的传家宝了,其中必定有着整合劲道、炼精化气的法子,依样画葫芦也能栽培出六重以上的武道高手。”

“只有真正的上乘武学,可遇而不可求,王公贵族九五至尊一样趋之若鹜,因为那不仅仅意味着有机会攀登武道巅峰,还象征着……超凡入圣!”

说到这里,紫袍大汉停了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摆出一个白鹤亮翅的起手式:

“我们龙渊方家传承至今,已有数百年的家族历史,世世代代继承着龙渊省总督的高位,威震一方,长盛不衰,当然也有上乘武学流传下来。”

他略微停顿了片刻,一招一式地将自己所说的上乘武学施展出来,那是一套拳法,动如鹤,静如松,疾如风,徐如林,包含着无穷的意境。

“这套松鹤万寿拳,是来源于仙道十大门派‘羽化仙门’的上乘武学,强身健体、技击无敌都不在话下,因为它已经不再属于凡俗武学的范畴,而是仙道真法,专供仙门弟子入门筑基,只要臻至化境,突破人体桎梏,成就神通秘境,堪称水到渠成、易如反掌!”

紫袍大汉言传身教,十分耐心地将一套上乘拳法翻来覆去施展,每一招每一式的作用和套路都深入浅出地解析一番:

“你看这一式鹤爪印沙,攻如狂风骤雨,守如悬剑在天,既可刚猛无俦,握石成粉,亦可阴柔狠辣,截脉封穴。”

“这一式鹤舞长空,乃是轻身之法,仙鹤展翅,随风而动。”

“这一式松鹤延年,封锁精气,益寿延年,回元固本。”

“这一式仙鹤抖翎卸力闪避……”

“这一式延颈鹤望洞烛先机……”

“这一式冰鹤守梅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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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喔———

一声声中气十足、音色嘹亮的鸡鸣接连响起。

还是像往常一样从那张足有五万平方厘米的东海沉香木阔床上醒来,在宽敞的卧室里舒舒服服地接受着十几位漂亮女仆的香.艳服务,她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婢女,不但容貌出众而且动作敏捷,手脚麻利地为我洁面、漱口、束髻、更衣。

滑鸡粥、山药粥、葱油饼、炸油条、白米糕、桂花糕、香菇肉包、清汁汤包、鲜灼鹿舌、素馅馄饨……

小厮们流水般从厨房端来一样样热气腾腾新鲜出炉的早膳,口味清淡,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能够有效地补充人体一天所需的卡路里和微量元素,更重要的是,食材之中富含元气,能够壮大气血,滋养肺腑。

正所谓穷文富武,仅仅养生境界的费用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够负担的,所以这个世界上的武者,大多出自官宦人家。

“方福,今天可有什么要紧事?”

在贴身小厮的伺候下用完餐,我丢下银箸,用一条摆在手边的白巾擦了擦嘴。

“大老爷昨晚就差人传过话,要您今晨巳时去见他,地点在后花园。”

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地跟随着我,身兼鹰犬爪牙、狗头军师、心腹管家三职的方福摸了摸自己黑亮黑亮的山羊胡子,开始了一整天兢兢业业的工作:

“未时一刻,您要赶到马场,前天已经和几位公子约好了一起练习骑术和箭术。”

“申时二刻,您要进城一趟,去取上个月在珍宝轩下订的羊脂玉净瓶。”

“酉时一刻……”

“可以了,可以了。”我抬手打断,“现在还早,本少爷先去练练拳脚,至于玉净瓶,你去帮我拿回来。”

“好的,三少爷。”

方福迟疑了一下,匆匆忙忙地带着一个小厮从侧门离开。

随意打发掉其他下人,我孤身一人向院子东南角的月亮门走去。

转过拐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巨大的池塘,池塘中.央架着一座青石砌成的拱桥,池水清澈见底,能够看到不少鱼虾在池底嬉戏。

越过池塘,是布置得错落有致的亭台水榭和假山,蜿蜿蜒蜒的鹅卵石小径,花团锦簇争芳斗艳的花圃,还有爬满藤蔓青灰石墙。

越过院墙,就是一个宽阔的摆满了各式各样兵器的小型练武场。

唳——

我扭了扭手腕,将五指收拢,微微蜷曲,缩成长喙状,随手一击,竟然撕扯着空气发出一道鹤唳之音。

鹤鸣九皋,声闻于天!

不知从何时起,仙鹤这种飞禽,因为姿态优美,高雅大方而受到热烈追捧,被誉为“一鸟之下,万鸟之上”,是仅次于凤凰的一品鸟,更有无数仙道宗派争相豢养,妆点门面。

羽化门的祖师爷显然也是狂热的小动保,居然立下一条门下弟子坐骑首选仙鹤的门规,更特意揣摩、开创出一路松鹤万寿拳,与飞灵柔骨拳、龙形飞虎步并列为羽化门三大入门绝学。

而千百年来,无数出师的羽化门弟子开枝散叶,在五湖四海自行组建家族、门派,渐渐将松鹤万寿拳发扬光大。

“可惜终究只是凡俗武学,不入仙道真法之流,武者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凡夫俗子。”

双掌摊开,朝身前虚虚一按,空气爆鸣,我借力飞退,来到一根练功桩前,一式鹤爪印沙,咔嚓两声,生生地撕开了这一根海碗粗细的实心木桩。

“想那方家总教习,武林中威名赫赫的巨灵手方潼,浸淫松鹤万寿拳数十年,更是武道第八重神勇境界的高手,在精神层面上却脆弱得如同婴儿,只能夜夜任我摆布,在梦境之中乖乖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

“苦练一生,不敌飞剑斩头,武艺超凡,不及神通盖世。”

“说到底,人道孱弱,武道难彰,这个世界,玄门仙道才是主流,法力无边才是正义。”

轰隆!

我用力一顿足,沉重的青石地砖在巨力下震颤起来。

“仙道十门。”

“魔道七脉。”

“妖道五宗。”

“左道旁门。”

“只有那些能够飞天遁地的修行中人,才是这个世界的宠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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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前,方家祖先自羽化门学成下山,追随大离王朝太祖武皇帝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平定天下以后,被封为龙渊省世袭总督。

龙渊,龙渊,潜龙在渊,这名字一听就不凡,实际上龙渊城本是前朝都城,沃野千里,商贸繁荣,人口众多,若不是大离王朝乃是火德天下,被高人指点与水气缭绕的龙渊城相冲,也不会白白放弃这战略要地。

朝廷能把一座前朝古都交给方家,可谓圣眷隆重,荣宠万分,而数百年以降,龙渊方家也已生根发芽,成长为龙渊第一世家。

正因如此,方家家族显赫,奴仆如云,府邸占地千亩,庭院重重,林园无数,湖光山色,延绵不绝,寻常人要是进来,连路都摸不着。

这样也有了一个坏处……

“怎么还没到?这次老爹究竟在哪个偏僻角落里开会啊?!还有我早就说过,下次赶紧把小径扩宽成能够过马行车的大道,这样就方便很多了口牙!要致富先修路懂不懂!懂不懂!”

跟着引路的执事一口气不停地狂奔了好几公里,虽然以我现在的武道修为并不会感觉到疲惫,但是却非常不爽。

特么的狗大户先祖把家里修的这么大,搞得每次有急事要赶路就像跑马拉松!

“三少爷息怒。”

被我喷了一脸唾沫的执事很是淡定:“老爷、二老爷还有二小姐就在前面的亭子里。”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下去吧!”

我不耐烦地摆摆手。

“清霖到了,坐下吧。”

端坐在亭子正中,肩宽膀厚身材魁梧的碧眼大汉放下手中的书卷,他正是我这具身体的亲生老爹,这一代的方家家主方泽涛。

坐在他左手边的,是他的胞弟方泽山,方家二老爷,气质儒雅,两鬓花白,配上那双仿佛看破世事的沧桑眼神,卖相远超自己熊瞎子化人一般的兄长。

而我那个同父异母的二姐方清薇,面色清冷,理都没有理会自己的三弟。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走到方泽山身边坐下,这个二姐资质不凡,母家也颇有财势,早早就修炼到肉身境六重气息境界,正好压过我一头,也远远胜过方家的其他同辈,自然有傲气的本钱。

“昨日传来消息,”方泽涛合上手中书,“有人从黄泉山古墓之中得到了两桩重宝,逃脱七次追杀,向着东海方向逃窜,恰好今夜要途经龙渊河!”

“黄泉山古墓?莫非是那传闻之中,曾经的魔道天才黄泉大帝的衣冠冢?”

方泽山博闻强记知识渊博,自觉地接过话头。

“传说黄泉大帝十年修成肉身十重,五十年跨过神通秘境,千年不到就成就长生秘境之中的极高层次,实力还要超越上界仙人,可惜飞升天界失败,身死道消。”

“我们玄黄大世界成百上千的王朝、国家,据说都留有他的衣冠冢遗迹。不过这些衣冠冢大多空空如也,没有什么仙缘重宝。”

“究竟是什么人,居然真的从我们大离王朝的黄泉山古墓里得到宝物?”

“那个幸运儿,名叫白海禅,是群星门的外门弟子,肉身十重神变的高手。二弟,我命你率领两百方家铁卫,截杀此人!”方泽涛语气森然。

方家铁卫是方家搜罗武道奇才组建的一支私兵,普通兵卒人人都是肉身五重神力,小头目更有气息、内壮境界,组成堂堂战阵之后,可正面搏杀任何高手,威震龙渊!

但方泽山却犹豫了,他不是担心无法杀死一个神变高手,而是……

“大哥,群星门是仙道十大门派之一,我们……”

“安心,”方泽涛摆摆手,“区区一个外门弟子而已,再说了,我们大离王朝是羽化门庇护的国度,还怕它群星门,你只管放手去做!哼,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

“是。”

“至于清薇和清霖……”方泽涛的目光变得柔和下来,“你们的大姐刚刚来信,她已经突破肉身桎梏,练就神通,成为了羽化门真传弟子,不久将会回家省亲,带你们一同前往仙山……”

“白海禅获得的宝物,正合做你们的晋身之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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