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是那样的天,有点阴。九月份的天向来如此,变化多端,一场大雨说来就来说走便走,传说中吃软饭的方丈即是在这样的鬼天气,冒着大雨赶回来的。
他回来的时候万之君正忙着将饭菜摆上桌子,寺里的和尚们看上去勤快,但只是针对诵经念佛这类事,打扫清洗之类的事向来懒得干,甚至连饭也懒得盛,难为万之君每次得打十几份的饭菜。
“你就是新收进来的厨娘?”
有个好听的声音擅自闯进耳朵,万之君正待偏头循声看去,忽然又听见一句暴喝,声音依然是之前一般好听,就是多了点煞气。
“妖孽!”
话一落,就有粉末扑漱漱飞了她一脸,眯得两眼不能视物,颊上有一丝灼烧的疼痛感。
再之后就没有之后了,方丈唤了一个和尚送万之君下山,她没回学校,而是走向回家的路。
她一路诅咒了老林寺方丈不下几百遍,要不是送她的和尚临走时塞了三百块,万之君绝对会报警抓人,让方丈吃几年硬牢饭。
“你就稍微原谅下,方丈的脾气有时候的确是糟糕,无理取闹也是有的,这三百块钱是你近来三天的工资,以后就不用来了。小姑娘,今天的事是我们这方不对,不过,希望你不要外传……额,你也知道,干和尚这一行的,就靠那点香火钱过活……”
万之君其实是很恼火的,毕竟辛辛苦苦干了三天,刚刚适应了新工作,和一群假和尚们打成一片,现在倒好,方丈人是回来了,可是没看到脸不说,还被当作妖孽撒了香灰,到现在她脸上还有清晰的灼痛感。
不过,虽然万之君偶尔有点斤斤计较的小毛病,但情理还是通的,今天的事就算怪罪也是方丈的不对,和和尚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所以她耐着性子道:“我懂,你放心吧,这事儿我会当作没发生,日后也不会乱说,你就放心吧。只是……”
万之君欲言又止。
“小姑娘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你们方丈的脾气也太臭了,如果你在你们方丈面前还算能说上话的,我建议你去给他提个醒,要是下次那个香客来庙里祈福也被他撒了一把香灰,恐怕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
万之君撂下话便摆摆手,示意和尚不用再送了,之后也不管他在身后喊了句什么,急急忙忙顶着小破伞往回赶路。
到家时万妈妈正在刷韩剧,看着电视剧里受苦受难的主人公哭的稀里哗啦,万之君撇撇嘴,随意打了个招呼就进了浴室。
“啊!”
浴室里传来一阵撕心的叫喊,万妈妈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了一惊,赶紧扔了手机,跑到门边一通敲。
“小君,发生什么了?”
万之君浑身发抖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乍一听妈妈敲门,心里更是惊惧,但她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让声音恢复至平常。
“没什么,刚刚水温没调好,从花洒喷出来的时候烫到脸了。你继续看你的韩剧去吧,我用凉水敷一下应该就没事。”
万妈妈总算是宽了心,宽心之后不免又有责备:“你说你都大学生了,这么大的人做事还这么毛手毛脚,以后出来怎么挣钱养活自己,怎么替我养老……”
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万之君自动忽略,只是目不转睛看着自己那张焦黑的脸。军训之后皮肤晒伤她已经想了好多办法来弥补,这下倒好,直接黑成碳了。难道……
万之君不由地又开始咒骂起老林寺的方丈,一定是他的香灰有问题,不然怎么自己的脸被灼烧成这样!骂完之后突然又觉得不对劲,区区一把香灰而已,哪能有将人烧黑的威力,而且当时除了些许的灼痛感,也没有太大痛楚,该不会真如方丈所言,自己是个妖孽吧。
“不可能,不可能,我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和妖孽根本不沾边。该说妖孽的,一定是那个方丈,用了不知道什么邪术,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
万之君默默做着心理安慰,并且打定主意等雨停了再去一趟老林寺,找到那什么方丈之后先让他把自己恢复原样再暴打一顿。
出浴室的时候万之君把头部包了个严严实实,趁着万妈妈专心埋头于手机的空档,脚底抹油地冲进自己的房间,锁门、关窗、拉窗帘。
窗外的雨一直没停,万之君躲在房间里也一直没出去,期间突然有轰隆隆的雷声和闪电噼里啪啦地响在耳边,房间里亮的刺眼,她一时承受不住,躺在床上将被子盖过头顶。
她的被子,是苍白的颜色。盖在身上,像是死人出殡。
稀里糊涂就那么睡着了,再醒来万之君感觉自己浑身累得不行。她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自己被方丈的香灰毁了容,脸部溃烂不止,再后来脸上长出了新肉,不疼不痒了,可模样却再不是自己原先那样的娇小清秀,变得美丽又端庄,活脱脱受到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
所以万之君很开心很开心,狂笑不止,最终笑醒了……
“不就是嫁个有钱的商人吗,至于高兴成这样!”
“就是就是,听说她娘死了没几天呢。”
“娘是个狐媚,这女儿也是个狐媚,可天下间的男人就是喜欢这种狐媚子,一个两个的,都睁着想娶。”
“是呀,,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我家闺女啥都会,可惜就是长相不好,不然准能说个好亲事,风风光光的嫁了。”
“对对对,我女儿也是,唉~”
万之君止住笑,睁开眼睛,旁边一圈人围着她指指点点,眼神里鄙夷有之、艳羡有之、更多的是不耻。一个上了年纪,穿着喜庆的女人站在她身边,往她身上套着大红的衣裳,嘴里也不停地抱怨。
“前些日子还说着死也不嫁,现在倒好,笑得跟朵大麻花儿似的。算是苦了我了,天天跟在活祖宗身边转悠。”万之君听出这活祖宗是在讽刺她,睥睨着眼睛瞅了她半天,最后手一使劲,把她搡开。
“大婶你哪儿的人,我们万家在这一带可是响当当的大户人家,有你在一边瞎逼的份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