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变了。
他开始变老,皮肤黝黑,满脸虬髯,成为一个中年人,就像整日地在田地上耕种的农人。他那深邃的目光里透着思念与痛苦,他很想念宗门里的一切,破旧的道观,宁静的竹林,清澈的泉水,还有几畦菜地……还有李雪燕……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抱着这个经常欺负他的女人痛哭一场。
忽然,他哭得很伤心,难道人生活着就是这样的意义吗?
他的手里拿在这块尖锐石头,那是一块磨得锋利的像刀子一样的石刀。他把石刀贴近自己心脏处,只要下点狠心,就可以使得心脏破碎,鲜血四溢,那样也该解脱了。他不止无数次的这样做过,很多次石刀刺破了皮肤,鲜血流了出来。
但是,最后他每次都选择了放弃。
他好像明白了过来。那些强大的天才们为何会陨落在这样路上。
那是因为寂寞,因为孤独。
这实在是他吗的太难熬了。
太难熬了。
他又喃喃自语起来。
很快,他又停止了悲伤,一直往前走。
这时,外面的世界已经过去了三天。
唐昭站在三千层的阶梯上,这离问心路的顶峰还有很远的距离,这只是三分之一不到。在问心路外,依旧有很多围观的宗门弟子,他们已经认为唐昭的死亡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因为还在一大半的路程,这至少需要七天的时间。对于没有进入命海秘境的普通修仙者来说,不可能做到十天不吃不喝的事情。
这也就预示着唐昭肯定会死。
而这问心路的结界就算是圣王秘境的强者也不会破开。除了命海秘境以下能走进那条路之外,命海之上的强者根本进不去。
在落云宗的高层中,有传言说,曾有中央大世界圣王秘境第三境天人道的强者前来欲夺走问心路,却被结界反弹之力打伤本体,是死是活,无从得知。
圣王秘境共有五境,天人道是第三境,已经可以身灵与虚空合一,洞察天地本源,分身无数,本体鬼神不侵。虽然不能与第四境的不死道的金刚不灭相比,但是也是近乎不可损伤的存在。
由此可见,问心路的可怕之处。
所以,落云宗口口声声说,问心路乃是创派老祖飘云剑仙所创,但是在大唐上层之中认为此言多不可信。
在唐昭的世界里,又过去了几十年。
唐昭已经老了。
他的头发灰白,牙齿松落,身躯瘦如柴骨,步履阑珊,已经进入风烛残年的老人了,是个老的比老鬼更老的老人。
虽然沙漠已经走过去了,但是在他面前横卧着没有尽头的海洋。在海的那头,那个呼唤的声音仿佛越来越清楚:哥哥,你来了。簌儿,等你等了好久好久……
那声音像是去之不掉的魔障在脑海里……
为了渡过这片海洋,老迈的唐昭,砍树,结绳,制帆,造舟……
其实,在他的心里已经没了还能从这世界出去的打算了,他想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到宗门,见不到师父,见不到师弟,更见不到李雪燕了……唯一的念想就是他想知道在海的那边那个呼唤他的声音到底是谁。或许他可能老死在这片海域之上。
就在唐昭渡海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过去了七天。唐昭木偶般的身躯已经在问心路上缓慢前进,已经站在了五千七百二十三层的阶梯之上。
在落云宗的偏院里。
宋雨樱已无心看书,她双手托着下巴,目光落在了院子里的桔梗。桔梗在每年的九月至十月间开花。在落云宗,有桔梗的院子不多,宋雨樱特别挑选了这间院子,想着无聊的时候能够赏花。
相传桔梗是位女孩所化,那个女孩喜欢的男孩去了远方学习仙术,等了几十年,直到成为一位老女人。那位老女人在伤心欲绝之下便化为桔梗。那个在远方学习仙术的男孩回来之后,听别人说女孩化成了桔梗。于是,男孩的内心悲愤万分,他陪在了桔梗的左右。桔梗给了他一世,他给了桔梗生生世世。
忽然,宋雨樱啜泣道:“我等你,等你下一世转世轮回......”
在一旁看书晴儿,走了过来,拍着宋雨樱的肩膀,道:“小姐,你怎么哭了。”
“没有。想着桔梗的故事落泪了。”宋雨樱故作轻松,嘴角扬起微笑。
晴儿瞥了眼自家小姐,没有多问。她抬起头,望着远处的主峰,像是自言自语道:“已经七天了,那个人恐怕撑不下去了。”
“你喜欢上他了。怎么不早说,现在恐怕没机会了。”宋雨樱舌头舔了舔嘴唇,调笑着看着晴儿,打趣道。
晴儿心胀红了一脸,支吾其词,“小姐就知道瞎说。人家才没有。听说,他是小门派青云宗的人,因为科举名额被落云宗夺了。想走问心路拿回来。我只是佩服他啦。”
“佩服?”宋雨樱不屑地声音响了起来,然后怅然叹气,幽幽地道:“唉!那真是一个傻瓜!还是一个长得很帅的傻瓜。就算不去走问心路,没准拍拍留影,可以成名啊!难怪我们家的晴儿会喜欢。”
“小姐!”晴儿悻悻然的抗议,快步的向屋内走去,嘟囔了句道,“我去泡茶。”
青云山。
李雪燕坐在道观的屋顶之上,看着天边白色的云朵,在空中缓缓地流动。
山上的灵田已经收获完毕,加上散修们上交的租金,在交割大唐官府的税租之后,钱财勉强够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镇上落云宗借贷的铺子居然没有催讨灵石,不仅态度恭敬许多,反而宽限了不少时日。这令她有些奇怪。要是再把剩下的灵石还了那笔借贷,无论如何,观里的钱财也不够用。
慢慢的,那些云朵起了变化,分散……离合……聚集……最后好像一个男人脸庞的轮廓。
李雪燕有些气恼,心头低骂了句,“杀千万的东西。”
忽然,她想起来,那个杀千刀的衣服,书籍,笔墨等物全被烧掉了。她暴躁起来,生气的拿起一块瓦片狠狠滴扔向了远方的天空:“李雪燕,你这不争气的东西。又思春了。臭不要脸。哼!那个家伙已经被我赶出了观里。我绝不会再信他的花言巧语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雪燕的心莫名的疼痛,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一个人永远地离开了她。
“奶奶的,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扔块瓦片,砸到大爷我了。”在青云山腰间小湖垂钓的高磊破口大骂。因为刚刚一块瓦片从天而落,把他的脑袋砸出了一个大包。
宋财木讷的眼神依旧盯着手中的竹竿,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今天的鱼好像不怎么咬钩子……要是大师兄在就好了。他总有办法让那些鱼会变得很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