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野狐禅之咬鬼（八）

刑捕头也不知道怎么出的小酒馆，怎么和沈麟生道的别，只知道糊里糊涂地就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了。当晚的月亮被一团黑云遮住，只投下很惨淡的光。沿街的店铺大多已经打烊，一路上不见一个行人。四周阒无人声，只听见一阵一阵地蛙鸣和偶尔传来的狗叫。刑捕头走在路上，心里发虚，头脑也昏乱，总觉得暗地里有双眼睛看着自己，浑身的不自在。他不想就这么回到一个人独住的小屋里，就想着还是去个相熟的野窑子里混一晚算了。打定主意，刑捕头就转身走进一个幽暗的小巷，往一个门口挂盏灯笼的院子走去。推开院门，迎面而来的人气让刑捕头心里舒坦了不少。这地方外面虽然幽暗，但院里还是颇为热闹的。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大多租给了作这种营生的姑娘。此时此刻，各屋里都是灯烛辉煌，人声鼎沸。这种地方，他来过几次，算是熟客了。刑捕头走到一扇开着的窗前，把头伸进去瞧。一个皮肤白净的姑娘正在灯下做针线。旁边还有一位老妈子，在纳鞋底儿。一听见人声，二人都抬起头来。老妈子先开了口：“哎哟，这不是刑大人么？今儿怎么有空来看看我们姑娘？”一面就站起来开门。那白皮肤姑娘也笑吟吟地看刑捕头。刑捕头摸摸袋里的三两银子，一脚跨进了门，道：“我想白姑娘了，来看看。”说着就一屁股坐在了坑上。老妈子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连忙的去倒茶。这边白姑娘就把针线都收拾了，接过茶来放在坑桌上，又去装了碟瓜子过来。刑捕头一面喝茶，一面磕瓜子，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白姑娘。老妈子进里屋去收拾了一阵，就出来说道：“里屋都收拾好了，刑大人同姑娘去里屋坐坐？”刑捕头会意，先不动身，掏出一两银子放在坑桌上，说：“今晚这里我要包下来，不要叫别人进来了。”老妈子看着一整块的银子，喜得眉开眼笑，连说：“好说，好说。我这就去把花盆放在窗台上。”原来这里的老规矩，但凡有姑娘不接客，就放个花盆在窗台上，叫前来的嫖客们一见就知晓，免去口舌的麻烦。那老妈子又说：“大人既然要在这里过夜，要不要先打热水来洗个脚？”刑捕头点点头，同白姑娘一道去里屋，这边老妈子自去打水。白姑娘伺候刑捕头洗脚，正洗着，忽然听见有人在外面打门，声音又响又急。老妈子正在外间屋里，就回说白姑娘有事，不会客了。可是那人听说也不离去，只是敲门。老妈子不耐烦，骂骂咧咧地去开了门，要看看倒底是谁，这么不识趣儿。只听得一阵开门声后，有个人在门外和老妈子说话，不一会儿，老妈子就同那人吵了起来，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大人今晚包的是我们白姑娘，你就不要再缠了。你若有本事，你明日再叫他包了你可好？”刑捕头听了好生奇怪，就伸着头往外间问是哪个，那老妈子回说：“一个不要脸的狐媚子”，说着就要关门。刑捕头说声“慢着”，就光着脚跑出去，定要看看是谁。刑捕头一看来人，觉得有些面熟，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是谁，就问道：“你是找我的？”那人也不说话，只是朝着刑捕头略一点头，就转身走回院子。刑捕头也跟着跨出了门坎，一路追过去。那女子的身段袅袅娜娜，走得极快，步子轻得不闻一丝声响。刑捕头紧赶慢赶地就是追不上，跑得气喘吁吁。不知不觉，二人就出了院子，走到了街上。刑捕头看着那女子在前面走，还不时回头嫣然一笑，一只手拿着香帕，朝着他招招手。刑捕头光着脚，也顾不得石板路磨脚，只是一个劲儿的追。嘴上想叫她，可又不知道姓名，只得说：“你慢些，等等我。”那女子只是当作听不见似的，一味的只是朝前走。刑捕头追得烦了，赌气说：“你再不停我也不走了。”说着就真得站住脚不走了。那女子听见如此说，笑着折转身，拿手来拉刑捕头。刑捕头只觉得那手光滑如玉，只是冰凉得很，就像摸到了一块石头，便说：“大热天的，你走得这样快，怎么还这么冷冰冰的？”那女子听说，就干脆一下子把刑捕头扑倒，嘴贴着刑捕头的耳边说道：“奴家就是冷得很，你给我暖暖身子。”说着就抱住刑捕头。刑捕头摸着女子的身体，又软又滑，顿时把持不住，纵着色胆，对那女子上下其手，又把嘴贴在那女子的嘴上，亲个不了。一边亲，一边问：“我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姓，你和我好这一场，叫我以后怎么寻你呢？”那女子便把嘴又贴着刑捕头的耳边，道：“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袁氏呀，你我在涂府外头见过一面，就是涂大爷死得那日。”刑捕头一听，只觉头顶一声炸雷，轰得一声，全身的汗毛炸起，拿眼再一瞧那女子，那张脸此时竟然变了，不似先前的红润可人，而是变成了灰黄，面皮也肿了起来，一张嘴惨白惨白地，毫无血色。这哪里是个美人，分明是个女尸。刑捕头此时浑身动弹不得，像掉进了冰窟窿似的又冷又僵，而那女尸又拿一张冒着寒气的嘴在刑捕头脸上嗅来嗅去，刑捕头推也推不开，叫也没人应，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忽然记起沈麟生给他说的涂大爷咬鬼的事，也想学着咬那女尸一口，无耐牙齿打战，根本不听使唤。正当刑捕头拼命挣扎，自觉命要休矣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定睛一看，原来是白姑娘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再四下一看，哪里是在街上，自己正歪在床上，白姑娘笑着对他说：“想是大人每日公务繁忙，不等奴家伺候完就睡着了。只是睡觉时怎么也动拳脚，难道大人在梦里也捉坏人么？”刑捕头此时浑身的冷汗，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才知道自己是做了恶梦。如此一来，提不起半点兴致，就在白姑娘的床上胡乱睡了一夜。白姑娘也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