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行吗？”姬大姑娘略显羞涩，低着头喃喃地道。
“行啊！太行啦！不过，你们不都是和王屠夫他们家拿肉的吗？怎么好好的跑我这儿来啦？”召屠夫一副讨好的神态，一边割鹿腿，一边跟姬大姑娘攀谈。
尚文杰抬头一瞧，差点儿没乐出声。这哪儿是什么姑娘啊，分明是一老太太嘛。看样子也五十开外了，眼皮略微下垂，皮夫也有些松，头发的鬓角都白了，一根麻花辫子，在脑后绕几绕盘成一个山包型。体态虽然已显臃肿，可身上这服饰，在这时代到还算艳丽，一瞧就是年轻大姑娘的打扮。
割好鹿腿，尚文杰给包好了，递给姬大姑娘。
姬大姑娘并未接那鹿腿，反而微低着头，抬右手，食指轻放在口边，微红着脸小声道：“能不能，麻烦，麻烦小哥，把肉剁碎一点？”
鹿腿要剁碎？
尚文杰与召屠夫诧异地对视一眼。
“呃，剁，剁碎！”召屠夫只一个愣神儿的功夫，立刻恢复了生意人的意识，顾客就是上帝。让你剁你就剁，哪儿那么多疑问。“赶紧给姬大姑娘把肉剁了。”
“诶，好嘞！”尚文杰噼里啪啦，好好的一只鹿腿，抽了骨头，愣是被剁成了饺子馅儿。
剁完之后，尚文杰笑着问姬大姑娘道：“呃，姑，姑娘，碎成这样，行了吧？”
尚文杰这么礼貌式地一笑，姬大姑娘的脸腾一下子红了，两手在胸前互相摆弄着手指头，低垂着眼睛，喃喃地道：“麻烦小哥，再切块排骨。也……，也剁碎了”
“啊？排骨剁碎？”召屠夫和尚文杰皆被吓了一跳。
“呃，不，不，不，排，排骨整的就好。再来块鹿胸肉，也，也剁碎了。”姬大姑娘支支吾吾地，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尚文杰越发觉得这老太太十分不对劲儿，瞪眼瞅着召屠夫。
召屠夫看姬大姑娘的神态，也甚是好笑，但并不敢笑，一瞅尚文杰刻意抬高了嗓门儿，以掩饰自己暗藏的笑意，“你看我干嘛？还不按姬大姑娘的吩咐去做！”
“诶，是，是。我这就给姑娘剁排骨，呃，不，剁肉，剁肉，呵呵……”
尚文杰一边剁肉，偶然偷眼瞄一眼姬大姑娘。这不瞄不要紧，这一瞄，正与姬大姑娘眼神相对。
姬大姑娘碰到尚文杰的目光，立刻羞涩地低头闪避。
尚文杰登时一脑袋黑线，外加无数冷汗。大热天地居然能冒冷汗，也真是凉快了一把。
这老太太怎么这眼神儿？难不成……，看上我啦？不会不会……
尚文杰心里的小人正拼命地甩着脑袋。
我可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正当年的大小伙子，要看上我的只能是正了八经的大姑娘，黄不黄花儿的到也无所谓，但最起码得是个脸上没褶子的小姑娘啊！这老太太都得比我妈都大啦！
不会的，不会的……。小人继续疯狂甩头。
别说是尚文杰看出来了，就连一旁的召屠夫也隐约觉察出几分苗头。也不想着回铺子里忙活别的活儿了，光是站在摊子前，观察姬大姑娘的眼神，并不时用手磨蹭着下巴，眼珠子摆来摆去，不知打得什么算盘。
正这时，从铺子里传来犬的声音，“嘿！老头儿，进来搭把手。”
尚文杰本不大喜欢犬，但此时听到他的声音，却好像听到美妙的音乐，哈哩噜哑！解脱了，不用再被这老太太用眼神侵犯了。
尚文杰一蹦三尺高，跳着脚就溜进了铺子，并欢呼着，“诶，来嘞！”
尚文杰一离开，姬大姑娘立刻显出失望的表情，撅起嘴，痴痴地向铺内张望。
召屠夫本来还不大确定姬大姑娘的意思，但此时再看她这副神情，当即勾起嘴角，冲着铺内喊道：“犬！去找豕帮你，让老头儿出来，这儿还有客人呢。”
铺内传出尚文杰的声音，“老板，豕正挂肉呢。犬这活儿太多，忙不过来。”
“少给老子废话！叫你出来，就赶紧出来！”召屠夫好像变色龙，刚冲着铺内怒吼，一转身，立刻温柔下来，笑着对姬大姑娘道：“姬大姑娘您等着，我这就把他给拽出来！”
说着话，召屠夫冲进铺内，把紧藏慢躲的尚文杰愣是给揪了出来。
尚文杰哪儿是这屠夫的对手，好像小鸡儿一样被提到了摊前。
“你给我好好伺候姬大姑娘，后边儿的事儿，用不着你！”召屠夫说完，又笑着对姬大姑娘道：“姬大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跟他提。我后边儿还有活儿，就不打扰二位啦啊，呵呵……”说完召屠夫转身回后院去了。
这个杀猪的，分明是要把我给卖了呀！再看眼前这老太太的眼神儿，……，天呐！尚文杰脑海中，似有一个衣衫零落的小人儿，背靠着冰冷的墙面，双臂搂在胸前，满脸泪痕，正慢慢地滑坐在地上。有一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凄凉。
尚文杰一边剁肉，眼睛偶尔与姬大姑娘深情的目光相接，立刻就是一身的冷汗。
把排骨和剁碎的鹿胸肉都包好，尚文杰颤巍巍地伸手递到姬大姑娘面前，“……姑娘，您，您还有何吩咐？”语气里带着被践踏后的悲怆。
“小哥，你，你不记得奴家了吗？”
“奴家？”一听这俩字，尚文杰鸡皮疙瘩掉一地。“我，我，我没见过你呀！认错人了吧。”委屈，着实委屈。
“奴家不会认错人的。小哥难道忘了？要不是你那天，扶起了奴家，还不知，奴家要在那巷子里躺上几天几夜呢。”姬大姑娘越说越激动，眼神也跟着越发炙热，“小哥对奴家，可是有救命之恩的。”
尚文杰皱着眉头，四十五度仰角，使劲儿回忆。“啊，我想起来啦！我那天扶起来的就是你呀！”
“正是奴家！”
姬大姑娘说话间，这扭捏的神态，着实让尚语言杰恶心了一把，差点儿没背过气去，紧闭着双眼，不忍直视。
假摔，大不了就是赔钱。这老太太一摔，难不成要我连人都赔给她吗？我不需要你以身相许。
“那都不是事儿！您可别放心里。再说，您要不提，我根本都想不起来这当子事儿了。您也不必为此特意来照顾我生意，您还是快回吧！”尚文杰催促着姬大姑娘赶紧离开他的视线。
“那怎么可以！小哥这份恩情，奴家永世不会忘怀。以后，小哥若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奴家能帮得上的，一定帮。”
“不是，我没什么好让你帮的……”看姬大姑娘又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尚文杰都不知该说什么了，抓耳挠腮地想办法催她走，“要不这么着，我要有事儿，再去找你。不过，你瞧，眼看又到正午了，这太阳毒得狠。姑娘你，还是赶紧回家吧！别又晕倒在路上了。”
姬大姑娘一听这话，矫情地抬头看看太阳，随即含笑道：“小哥还真是细心体贴之人，奴家这就听小哥的话，回家去了。给！”说着姬大姑娘将几个铜币递给尚文杰，冲他抿嘴一笑。
喝——！这神态，要搁在十七八小姑娘脸上，简直绝了。可搁在这位脸上，……也绝了。
“我，我不是体贴，呵呵……”尚文杰真想使劲贬低自己一番，不过，姬大姑娘并不理会他说什么，只是转身之迹又回眸冲他一笑，然后，扭动肥臀，飘然而去。
尚文杰顿感晕眩，晃了几晃，“我中暑啦！……”
他想回后院喝口凉爽的井水，刚一跨进铺门，只见召屠夫，犬，豕三人皆藏于门后，正鬼祟地偷听。
一见尚文杰进来，三人脸上皆洋溢着异样的神态。
“哟！看来，你这老头儿有两下子，竟然把姬大姑娘给迷成这样。你这好日子可是要来啦！”召屠夫戏谑道。
“以后过上好日子，你可别忘了我们啊！”豕跟着笑道。
尚文杰简直都想撞墙，“什么什么呀？以后，那姬老太太来，可别让我出去。”
召屠夫一听这话，拉下一张脸来，道：“老头儿，你可别不识抬举。想那姬大姑娘家，那可是大户，别的买卖不提，光是她们家那两家饭馆，一年得用多少猪狗，多少只鹿，你知道吗？你要真能让姬大姑娘看上，那是你小子的福气。我可告诉你，你可给多好好伺候她，要是哄的她高兴，兴许还能把王屠夫那儿，这个大买主儿给拉来。哼！到那时候，老子非到王家肉铺那气气那杀猪的不行。”召屠夫想起能在同行面前耀武扬威，就高兴的不得了。
“可是，老板……”
“没什么可是的，你给我记住喽，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姬大姑娘他们家这个大买主儿。你只要伺候好她，别的活儿，你都不用干。而且，你要是真能把她们家的生意给拉来。以后，你在我铺子里，就是大爷，不光不用干活儿，老子我还好吃好喝供着你。怎么样？”召屠夫威逼利诱，为了拉尚文杰下水，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唉！人在屋檐下。算了，看召屠夫这样子，我要不答应，一准儿让我净身出铺。我啊，先应着，或许，还是我自作多情呢，人家老太太也许还没那方面意思呢。要是真能给铺子拉来个大生意，我这也算是拉了个业务，将来，在这儿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不错。
尚文杰到会自我安慰，想了想也就通了，无奈地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