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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谁谓荼苦2

一道道天雷击打在嫦娥羸弱的身子上,痛楚本应铺天盖地而来,但迷迷糊糊间只觉全身血肉已麻木,反而瘫痪般无知无觉。原是父神帝後刚刚靠近时毁了嫦娥仙脉——这也是他能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他欠嫦娥太多。逼她嫁给蚩尤,只是求于光耀门楣;逼她偷偷下凡,只是怕蚩尤报复。是自己将女儿逼上绝路。断了女儿仙脉,也是自己为了赎罪仅存的那一点的私心,从此便是诀别。一阵天锣之声响起,九道天雷嫦娥生生受下了,而皮肤则不留一丝伤痕。全身麻痹酥软,嫦娥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却已回到了天上,身上不疼却酸软疲累根本坐不起来。环顾四周,只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精致的小房间里一张雕刻繁复的塌上。窗子微微开着,能看见熟悉的丝丝缕缕的祥瑞之光。正值盛夏,身子却有些凉凉的,而让她惧怕到绝望的九道天雷,感觉也不过如此——竟一点也不疼,只觉全身酥软乏力——看来传说的确有些失真。却不知自己现在已是个断了仙脉的废仙,再也无法起身了。

“嫦娥姑娘,你终于醒了。”只见一位小童子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见又是汤药,嫦娥打心里觉得恶心,而这时,一位男子翩然而至。

白色的纱袍纤尘不染,随着步伐在脚下化生出一簇簇雪白晶莹的牡丹花。薄唇微抿,一对墨色瞳仁璀璨如星辰,下巴的弧度精致而完美,皮肤似冰雪般白皙而晶莹剔透。

“好久不见,嫦娥仙子。”声音说不出的好听,似九重天玉潭仙园中悬挂的朵朵金铃。

“吴刚神君?”嫦娥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这里是广寒宫,仙子的仙脉已断,自然没有内力。听话,好好躺着,我正在查阅典籍帮仙子解毒。”

“嫦娥姐姐?”吴刚身后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童声,待走到眼前一看,赫然一位看起来才四五岁大的小女孩。

女孩皮肤白嫩,一头银色长发在头顶被盘成了一对可爱的小包子,红玛瑙般的的眸子闪动着调皮而狡黠的光,身着一袭雪白的绒衣,耳朵还一边缀了一颗白色的小绒球。

“你是。。。”嫦娥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却觉得格外陌生。

“我是一只。。。兔子。”小女孩有点害羞地自我介绍。

“什么?兔子?”嫦娥有些没反应过来。

“兔子就是兔子嘛!”小女孩有点不开心,小嘴巴翘到天上了。

“她是玉兔精阿雪。”吴刚嘴角抽搐了一下,而阿雪则立刻使劲点点头。

“阿雪。。。”嫦娥看着玉雪可爱的小阿雪,心中的寒冷与痛苦似乎正在缓缓消解,不禁温柔一笑。

“姐姐好漂亮啊,姐姐是阿雪见过的最好看的仙女!”阿雪一张甜嘴巴夸人的功夫可真是厉害。

“外面的人说姐姐是魔,阿雪一点也不相信。姐姐看着这么好看,一定不是坏人!以后你我三人相依为命,姐姐就不会孤独了——有阿雪和师父陪呢。”阿雪眨巴着大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说道。嫦娥心里一暖,似恰逢阳春的花朵轻轻绽放。

“这汤药是阿雪亲自熬制的,里面加了玉蘂花一点也不苦,你就尝尝吧。”阿雪关切地介绍道

“让我来吧。”吴刚接过药碗将汤药一点一点送入嫦娥的口中,而嫦娥则只有放心地一口一口咽下,只觉身上的酸楚正渐渐消失,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汤药下肚,人也渐渐清醒,只奈何仙脉还未长好,仍然只能躺着说话。

正在这时,一只丹顶鹤衔来了一颗果子。吴刚介绍道:“这是女娲之女在九重天上采集的仙果,特此送来,对仙脉的愈合可谓是灵药,你就放心吃下吧。”说着,吴刚用法力将仙果削成了碎片,一小块一小块的送至嫦娥唇畔。嫦娥虽不再信什么灵药,但也死马当活马医,慢慢咀嚼吞咽了下去。

全身酥酥麻麻又有一点痒痒的,半柱香的时间后身上似乎恢复了元气,渐渐的可以坐起来了。原是见嫦娥入魔可怜一切又因自己赐药引起,又蒙帝後托月绮执着相求西王母突发恻隐之心方才托肥遗送来了连接仙脉的灵药。

见嫦娥逐渐恢复元气,吴刚默然离去而阿雪则长舒一口气。

“师父砍树去了,现在整个殿内就只剩阿雪和嫦娥姐姐。”阿雪耐心解释道。

“砍树?”嫦娥有些莫名其妙。

“当年天帝见师父好酒特命他每日砍伐月桂并取花蕊酿制一坛上品的桂花酒。师傅酿制的酒浓醇香甜,是桂花酒中的极品。”阿雪骄傲地炫耀道。

三个月后,嫦娥已完全恢复了常态,而吴刚则夜夜在窗前弹琵琶。听着吴刚的琵琶声,嫦娥睡得安稳又踏实,但也常常梦到自己和后羿的一点一滴。其实,虽说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依恋后羿的爱与保护,但其实早已沦陷,情根深种。那日自己醒来,后羿为护着她生生忍受着刀砍拳打脚踢,而她则被紧紧拥入怀中,她能感受到后羿由于痛苦而微微的颤抖,也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和强忍的泪水。那泪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怀里的她。他哭了,是在怜悯她,而她当时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对他的怜惜浑然不觉。而且,她还错误地杀死了他最爱的父老乡亲,也杀死了那个他心中温柔善良的嫦娥姑娘。后来,她便成了凶残冷漠的“魔仙嫦娥”,继续犯着更大的错。她欠下的命债永远还不清,而她却安然待在华美的广寒宫,她还能有多少不满——上天早就给了她宽恕与恩赐,而这些她本没有资格得到。

听着耳畔清越的琵琶声,嫦娥心如明镜。在内殿,伊人翩翩起舞,广袖翻飞,裙带飘飘。玉藕般的手臂在轻纱的半遮半掩下若隐若现,高耸的发髻则微微有些散乱,身周环绕着淡淡的祥瑞之光,一舞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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