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躺着火炕上,周围很黑,但透过从窗户洒进来的光,我能看清天棚以及天棚周围的情况。
爷爷的呼噜声很大,一如既往,周围有窸窣的蝉鸣声,门口的酸菜缸发出着刺鼻的气味。
我能感觉那些鬼在慢慢地靠近,却又什么也看不见。
说实话,我是不怕这些东西的,因为在不久以前,我也是这种玩应儿。
但现在,我确实有些担心。如果这鬼是坏的怎么办,如果他们居心不良怎么办?
我疑惑地想着,挣扎着想要做起来。
但这幅新出生的身体好像没什么力气,很难像以前那样随意活动,非常不实用。
火炕外面的那群鬼好像孩子往我这里慢慢移动。
四周的空气瞬间变得格外的寒冷。
我看着天棚慢慢被一团阴影给挡住了,变得昏暗。
想发出声音,也非常困难,酸菜缸的味道特别刺鼻,难闻,此时变成了我最讨厌的东西。
鬼脸。
一个。
两个。
三个。
四个。
不是,还有很多,最后一大堆的鬼脸忽然把贴到了我的脸上,看着我,嘴里好像是在说:
“投胎,我们要投胎。投胎,我们要投胎。”
你们投胎管我什么事啊,我要睡觉啊,别来烦我好不?
我想说话,让他们走,但嘴巴根本说不出话来,身体还动弹不了,肚皮上的那个黑骷髅头胎记此时也非常的痒,而且还是那种奇痒。
“投胎,七月鬼节,我们从坟墓里出来,七月鬼节,我们要去阴间投胎。”那些鬼声音低沉,沙哑,古怪,含糊,非常难听。
爷爷和平常一样睡得非常熟,呼噜打的像是雷一般。
周围那群鬼怪一直在我的面前支支吾吾地叫着,说着,没有动弹,反反复复。
是啊,今天确实是七月鬼节,是鬼怪从坟墓里爬出来投胎的日子,但为什么找我?我也是刚投胎过来的,找我有啥用。
那些鬼继续在我头上看着我,面容丑陋,畸形。
直到拽开盖子我身上的小摊子,露出我肚子上的黑骷髅头,那些鬼才忽然消停下来。
停顿片刻便像风一般,全部向着我的肚子飞来,从黑骷髅头的位置,钻进了我的肚子里。
我只感觉肚子很凉,好像被豁开了一般,任由那些鬼怪迅速钻进去。
过了许久,那些鬼怪终于钻进了我的肚子。
而自这时起,我浑身变得冰冷,爷爷领我去过很多医院,都检查不出个结果,除了体温,我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也没有再出现什么大病小灾。
不过每年鬼节,仍然有一群鬼跟在我们后面,等到晚上的时候,就我我肚子里跑。
虽说,对我没有什么不利的地方,但年年这样,我真的是很烦。
但如果爷爷不总去坟圈子叩拜也不会招惹这么多的鬼过来。
如果那个老武头不跟爷爷说什么破解方法,爷爷也不会总带我去什么坟圈子瞎溜达。
所以,一切的错都在那个老武头。
我开始对老武头厌恶起来,早晚有一天,我要把我肚子里的鬼都掏出来,塞进他的嘴里。
不过,他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那时,我正好五岁,老武头到爷爷家吃饭。
几道简单的小菜,炒干豆腐,花生米,粉条,五花肉,还有一瓶白酒。
当时是冬天,两个老头就盘腿坐在火炕上,一面喝着酒吃着菜,一面聊起了闲嗑。
老武头几乎每个月都来爷爷家一趟,每次的话题都是那几句。
什么我儿子武封咏干什么挣什么大钱了,什么我儿子武封咏开了什么公司了,什么我儿子武封咏在北京买房了等等等等。
我当时听得都听腻味了。
不过最近几年,他开始不提这事了,换成:哎,我儿子又离婚了。哎,我儿子又搞破鞋了。哎,我儿子换了几个老婆了。
这次,这几个话题,他都没有提,只是说:“成头子,我儿子这次回来,要把我孙女接回去。”
“你带得不是好好的么?”爷爷吃了口花生说道。
“谁说不是啊,”老成头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哎,他硬说城里教育好,卫生好,没有瘟星。”
什么瘟星?说我啊?
我本来是在地上的窗户旁发呆,听到这句话,我立刻就不乐意了。
爬到火炕上,坐到两个老头的中间,转头看着老武头就说道:“老武头,你还说我是瘟星,我这几年,我让谁得病了啊?”
听到这话,爷爷不乐意了,抓住我的手,用筷子打了一下,有些生气地说道:“怎么没大没小啊,怎么跟你武爷爷说话啊。”
我手心很疼,但我这小暴脾气可压不住,我看着老武头继续说道:“你儿子武封咏,没错是个大富大贵的命,但也是个花心的命,家里注定不和睦,我建议你,武爷爷你就别操这个心了。还有,你的孙女也别让他接回去了,搞不好还把你顺女给害了。”
爷爷听我说这些话,眼睛瞪得贼溜圆,刚要打我,老武头就伸手拦住爷爷说道:“这小娃娃,说得还真在理,我以前给我儿子算过命,和小娃娃刚才说的一模一样。”
“你看吧,”我抱着肩膀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我也会算命,我给我自己算过命,我根本不是什么瘟星,你也别到处说我是瘟星,别让我爷爷总往那个坟圈子溜达了。”
武封咏那些事是我投胎之前就知道了,虽然有钱,但家庭一点都不和睦。
“好好好,我不说你是瘟星了,行不。”老武头笑呵呵地说着。心里虽然很闹心,但还是强壮出微笑来:“那你说下,你的算命是和谁学的啊?”
”
这时,老武头的话音刚落,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就跑进我家,推开门,气喘吁吁地对老武头说道:“武大爷,你孙女中邪了。”
这女人叫陈春妮,是镇里的首富陈登才的妹妹,和哥哥关系一点都不好,一直在村里住着。刚从集市上回来,便看到老武头的孙女在地上躺着,不断抽搐着,脸色煞白。于是急忙把她抱回家,让老武头的老伴看着,自己便过来喊老武头。
老武头一听这消息,脸忽然变得煞白,急忙从火炕上下来,鞋还没有穿好,就披着衣服冲出了门。
爷爷也跟了出去,但担心我一个人在家不安全,便把我抱上,着急忙慌地锁上门,跑了过去。
老武头家里爷爷家不是很远,走下山,看到一排人家,继续走,第一个就是老武头的家。
走进屋,屋子里围了很多的人,几乎都是附近的邻居。
爷爷抱着我向前走去,从厨房门口走到里屋,发现老武头的孙女武子媚正躺在火炕上,身边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用听诊器听着武子媚的心跳,听了好久。
老武头焦急地看着武子媚,又看了眼旁边的衣服,急忙问道:“我孙女怎么样了?”
“她身体非常虚弱,除了突发性抽搐,没有任何症状,其它也都非常正常,但现在根本找不到这个小孩抽搐的原因来。”
“这咋办啊?”老武头着急地看着大夫,想了好久,忽然转身要往门外走:“我家娃是中邪了,我去找跳大神的过来。”
话说也是,老武头只是个算命的,不是什么驱鬼的,驱邪的道士。到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请一些能人过来。
我看着老武头离开,转头向无妮子那里看去,他和我一样的年纪,身体却比我瘦小得狠,短头发,花棉袄,如果现在不抽搐的话,应该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
我愣愣地看着,忽然发现在她的身体里有个黑影在不断地蠕动着,从脚踝到头部,那个黑影像污水一般。
“你在干什么?”我知道那个黑影是鬼,便大声对着武子媚喊道。
那个黑影听到我的声音,顿时停止了蠕动,武子媚也停止了蠕动。
“我在问你在干什么?”我再次大声喊道,搞不好,武子媚抽搐就是因为她。
黑影忽然占据了武子媚的身体,瞬间便控制在武子媚从炕上坐了起来,急忙转身跪在我面前,磕着头说道:“饶命,小阎王大人。小的,只是要夺走这个小女孩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