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延春宫。
夜幕中的延春宫美得神秘!遍地开放的花儿与高大茂盛的树儿统统被收进了夜的黑里,只留下绰绰的影子,在月光与灯笼的光里美得朦胧。
延春宫中,座落着大大小小许多宫殿,忽必烈的妃嫔们分散居住在不同的宫中,或喜或悲或忧或怨,各有各的心态,各有各的生活。
延春宫的西北方一字排开着几十间平房。每两间平房共一个院子。院墙的外面交叉载种着腊梅、春梅、栀子花和海棠花,花树已经长到了胳膊粗,枝桠倚靠着院墙。花树上的花四季交替开放,季风传送着浓浓淡淡的花香,把这个叫做“娴雅苑”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香气宜人的幽雅之境。
娴雅苑里居住的都是延春宫的女官。女官们每人一间房,两人合一个院子。平时,大家闲下来时,就和要好的姐妹聊聊天、绣绣花、做做手工,日子过得倒也悠然。不过,娴雅苑里并不是一潭死水。经常,姐妹们过着过着,就有人被皇上宠幸进了独立的宫中;过着过着,就有人暴病而亡;过着过着,就有人被赶出了延春宫。能够坚持到现在并且还过得游刃有余的女官基本都已成了精。她们少言少语,但是说出的话、做出的事绝对滴水不漏。资历浅显的女官若能攀上这样一个女官,她们的宫中之路就会平坦宽广得多。
傍晚时分,娴雅苑来了一位新人。
每天傍晚,正是娴雅苑女官们回院的时分。卸下一天的责任后,她们三三两两,搭伴而归,身体疲乏,心情却分外轻松。年轻一些的女官一路走一路笑,好似春燕呢喃。
这时,一位身板笔直的太监带着一位姑娘匆匆而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女官们惊讶地看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官悄声道:“这不是江公公吗?他怎么来了?”
江公公这个名字听到女官们的耳朵里,熟悉而陌生。她们久闻其大名却很少见到他。因此,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江公公一到,不是喜讯就是噩耗!今天是喜是忧啊?”
“是啊,上次江公公过来还是一年前,他是来贬刘妃为女官的!”
“再上次,江公公过来是宣翠屏为丽妃的。”
“是啊,江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轻易不出现,出现必有大事。”
“今天有大事发生吗?”
…………
女官们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一个叫慈梅的女官与江公公相熟,直接问他:“江公公,今天是报喜还是报忧啊?”
“不喜不忧,送一个姑娘来跟你们作伴!”江公公尖厉厉的声音里夹着笑声。
慈梅笑了:“公公开玩笑呢!好好地送一个姑娘跟我们作伴?这不该是你这个当红公公做的事情啊!”
“什么当红不当红的,皇上喜欢就赏碗饭吃罢了!今天这事我还真的拿不准,皇上让我送来我就送来了。”
…………
天黑,大家也看不清江公公身边女孩的模样,只是借着暗淡的月光可以看出,她的体型凹凸有致,韵味十足。
女官们与江公公这一行走到一起,跟着他进入了娴雅苑最东边的院子。
院子里早挂了五六盏红灯笼,白昼一般的明亮。
大家簇拥着江公公和他身边的女孩进了院子。在亮如白昼的院子里,女官们终于看清了女孩的面目,那一见真是如雷击顶,羡慕嫉妒恨无法抑制地涌上了每个女官的心间:天啊,别说我们,即使那些受宠的妃嫔,比起这女孩来,也不得不叹息自己的黯然失色!这女孩五官身材的美可以用语言描述得出,可是,她的神态和她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韵致,却没有一种语言可以胜任描写这项重任,那是一种让人折服得只剩下心碎的美不可言。
娴雅苑苑主云岩姐姐从房间里迎了出来:“江公公,都收拾好了!”
江公公点点头,径直进入房间,仔细查看了一遍后,满意地笑笑,对云岩姐姐交代道:“云岩,这就是皇上交代的云裳姑娘,你一定要好生照顾!“
云岩姐姐应道:“江公公放心,云岩一定尽职。”
江公公回头朝那个叫云裳的女孩道:“云裳姑娘,暂时你就住这里,等候皇上的通知!”
云裳没有答话,脸上表情漠然。
女官们见多了宫中的是是非非,看到云裳的表情后,心下已经明白了七八成:哎,原来是被迫进宫的。
想起昔日自己进宫的光景,不免有些同病相怜。触景生情的女官们看热闹的心情就淡了。于是,就此散了,各回各房去了。
江公公又跟云岩交代了几句后,挺直腰杆,带着两个小太监往院门方向走。
“江公公,且慢!”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个叫云裳的女孩追了过来。
江公公急忙停了脚步,转脸问她:“云裳姑娘,什么事?”
“请江公公帮忙告诉皇上,云裳想见司马南方,他是云裳的兄长。”云裳恳求道。
江公公跟了皇上一辈子,皇上的好恶早就烂熟于心,面前这个姑娘在皇上心中的份量早被他掂量得一清二楚。的确,这个姑娘是值得皇上喜爱的,她的端庄沉毅、她的美丽动人、她在不动声色间流露出的韵致都足以让六宫粉黛无颜色。他们做太监的都仰仗别人的鼻息,如果将来能得到这个姑娘的荫护,自己现在的付出就是一份极好的投资。
因此,江公公回头对云裳行了一个礼,口气卑微地应道:“姑娘这么看得起我,我一定帮助姑娘达成心愿。”
云裳弯腰行礼道:“多谢江公公了!”
江公公心里喜道:这姑娘厚道有礼,做事懂得分寸,将来定成大器!因此,他边回礼边道:“姑娘不必感谢,只要记得我江公公这个人就行!皇上那边离不开我,我走了,姑娘多保重!”说完,拜了一拜后,就离开了云裳的院子。
站在夜风中的娴雅苑里,云裳凝望着夜空中漫天的星星,想起与司马南方的不辞而别、想起皇上带自己进宫的情形,恍若做了一梦。
当时,赐予司马南方宝剑并且封他为禁卫军总管后,皇上就坐着辇车慢慢离开了赛马场,留下欢呼雀跃的赛马场观众。
司马南方的突然发迹激动得云裳热泪盈眶。她从没想到司马南方有这么高超的骑术,更没想到他会突然就被皇上看中并被委以重任。她远远地凝视着那个与她朝夕相处了好久的身影,心口被喜悦灌得鼓鼓的,就像一张即将起航的风帆。
“姑娘,请跟我们走!”突然,云裳的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她回过头去,看到几个禁卫军正恭恭敬敬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得惊讶得脱口而出:“去哪里?”
陌生的声音应道:“皇上让我们带你进宫。”
云裳吓得花容失色:“为什么?我不去!”
陌生的声音继续着:“皇上让你去的,没有原因!你觉得你可以不去吗?”
云裳懵住了,意识忽然进入了真空状态,好一会后,百般不情愿的她还是不得不跟着禁卫军进入了皇宫。
进入皇宫后,禁卫军把她带进一个无人的房间后就离开了。
被晾了好一会之后,这个叫江公公的太监才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稍作介绍后,就把她带到了娴雅苑。
云裳郁闷而忧伤,难道她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呆在这个见不到司马南方更见不到韩星刚的娴雅苑了?难道皇上就如此草菅一个人的幸福、无视一个人的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