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但却依然伸手不见五指。就好像那些光都是虚假的,就好像自己还置身黑暗中一样。
这奇异的光景里蕴藏着死生和轮回的秘密——如果说死亡是注定的,那么人又为何要一次次地出生?
少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竹榻上。竹榻放在窗边,窗外是一片静谧夜色。明亮的星光从天空中洒下,穿过竹林,在地面上投出一片婆娑的影子。竹林深处,那些不知名的虫鸟正在歇斯底里地鸣叫。
少年从竹榻上坐起来,他竖起耳朵,听见两道声音正在交谈。
“你说的这事,在宗门内的典籍中的确有记载过,这叫显化。”
“显化?什么是显化?”
“那是神灵降生的手段之一。”
“神灵?”
“是的,神灵本来是无相无形、冥冥若存的东西,如果它想在人前出现干预世事,通常有两种手段。一种是自堕轮回,转化降生,这种方法被称为转生,转生之后,神灵便成为了生灵,虽然有些神性,却已经不能再算是神了。而另一种方法便是借元阳祖气,显现化身,我们称其为显化,显化之后,神灵依然是神灵,只是在世间多出了一具化身而已。”
“这么说来,那孩子是神,而不是人了?”
“显化出来的东西只能算是神的影子,就好像水中月,镜中花,虽然和本来的存在一模一样,但说到底只是一个像,不算真神,修行者将这样的存在,称为神子。”
谈话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只听“吱呀——”一声,少年面前的竹门被推开了。夜尘子走进来,看见少年坐在竹榻上,便走上前问道:“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你叫什么名字,还能记起些什么吗?”
少年看了夜尘子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难道连名字都不记得吗?要是不知道怎么称呼之后可是会有诸多不便的,不如让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闻言,少年眼中浮现出了一丝疑惑。夜尘子笑道:“你既然是神灵显化,就以天为姓,我们见星宗以天之九星为尊,干脆,就叫你天英吧。”
少年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夜尘子见对方答应了,微微一笑,又问道:“那么我问你,天英,你可愿意拜我为师,做一个修行之人?”
“好。”少年回答道。
于是,夜尘子道了一声“跟我来”,推门而出。
天英连忙从竹榻上下来,却听见“啪嗒”一声。
夜尘子闻声回头,只见地上竟然多了一柄剑。那剑通体墨绿,浑然天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剑身长三尺半,宽约三指,剑身上歪歪斜斜地打着九个大小不一的孔洞。
天英自顾自地弯腰将剑捡了起来,缓步走到夜尘子身后。夜尘子又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始终想不明白那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最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竹屋。天空中,十二颗新星还各据一方,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夜尘子带着天英走进一片竹海。两人在竹海里走了不知多久,夜尘子忽然回头问道:“天英,你知道什么是修真吗?”
“我不知道。”天英回答。
“修真修真,修的其实只有一个‘真’字。”夜尘子如是说道,“等你下山之后会发现,世人所谓的修真,有的是指修长生,有的是指修法力。修这些固然是修行之法,但一旦背离了一个‘真’字,便注定会走上了歪路邪路。这点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忘记。”
“我不懂。”
夜尘子笑了笑:“我是想警示你,这世上没有长生之术,如果不能悟真,法力道诀也只是梦幻泡影,如果怀着追求这些的心去修真,最终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切成空而已。”
天英无言。
夜尘子看了他一眼,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自顾自地唱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为化众生,名为得道,能悟之者,可传圣道。”
两个人继续一前一后,在竹海中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座石台前。夜尘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眼前的石台,转头对天英道:“这里便是我们见星宗的圣地观星台了。”
天英抬头将眼前的石台仔细审视了一番。
观星台大约有一人多高,六丈见方,看上去只是用普普通通的石块砌成的高台,正对天英和夜尘子两人的那一侧还有七级石阶,石阶上很干净,除此之外并无特殊之处。
于是天英转过头,向着夜尘子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夜尘子微微一笑,道:“去观星台上坐上七天七夜。”
天英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七天七夜,将是你踏足修真大道的第一步。”
天英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眼前的观星台一眼。他没再多问,只是点头说了声“好”,然后在夜尘子的注视下一步步踏上观星台,在正中央坐了下来。
观星台看上去只是座普通的石台,但是摸上去却有些暖意,一点也不像石头砌成的。天英在观星台上盘坐下。夜尘子看着他微微一笑,转身化作一道豪光,御空而去了。
观星台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漫天星光从天空中洒下,毫无阻隔地落在观星台上。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轻柔的夜风不知从何处吹起,成片的竹林随着夜风摇摆,发出细不可闻的“沙沙”声。
天英直了直腰背,抬头望天。他的视线随着漫天星光下落,然后如同两柄利剑般刺入自己的脑心深处。他感觉脑心一阵晕眩,与之相伴的些许杂念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大脑忽然变得一片清明。就在这时,天空中一直闪耀着的十二颗新星中的一颗毫无预兆地失去了光芒。就好像蜡烛的火焰燃烧到头,忽地熄灭了一样。
天英只觉得自己的心神猛地下沉,他闭上眼睛,意识完全陷入了一片虚空。虚空中有一道微弱的光芒悄无声息地亮了起来。
那是一道十分柔和的光,又好像一丝氤氲雾气。这雾气不断地变换着颜色,最终凝成了一朵花,那花上下稍短,左右微长,中间混圆类白色,外层为红黄绿各色点缀,甚是美丽。那花静止片刻,然后又重新化为气散开,变作一派碧水蓝天,朗月莲花之景。
等这些景象最终都消散之后,天英只觉得自己的脑心里仿佛有一颗圆球,在悠然自运,与之相伴的,还有一阵微妙的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