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二点的时候,杨简秋扛着半箱啤酒,梁于卿端着一碟炸鸡,两个人轻手轻脚走上旅馆的楼顶,在露台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并排而坐。
一月份的夜晚,气温已经很低,但再低的温度此刻也阻止不了他们想喝酒的心情。
月朗星稀,良辰美景,美酒佳酿,再加上佳人相伴,杨简秋惬意地舒了一口气,“我这辈子好像都没有这样开心地喝过酒,谢谢你,梁于卿。”
梁于卿不说话,只是举起手里的啤酒,两人碰瓶,大喝一口。
一路畅饮,聊着天南地北的各种趣事,渐渐地,梁于卿已经有了醉意。
“你觉得,人到底应该为什么而活着呢?”快醉的时候,梁于卿问杨简秋。
气温清冷,而她的声音细腻却语调寡淡,像秋天的毛毛细雨,黏湿,冰凉。
酒量一向好的杨简秋一直是清醒的,他嚼着嘴里爽脆的炸鸡翅,悠悠说着:“每一个人的存在都是人类社会文明延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为有世世代代的人活着,所以人类文明才能够生生不息。”
梁于卿浅笑:“这是你从哪里看来的?”
他说:“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结论。”
她望着他,眼睛微红,脸颊通红,她说:“可是我梁于卿如果消失了,对人类文明的繁衍根本产生不了影响。”
他说:“对于那些爱你的人而言,你的消失就是他们一辈子都抹不去的心事。”
她笑了,笑得莫名其妙,“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人爱梁于卿?梁于卿不过是一个活在活人世界里的一具尸体罢了。”
她举起手里的酒,把瓶口朝下,将里面的酒朝着露台外面撒了一圈,自言自语道:“她不需要亲人,也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爱人,因为她,本来就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演绎自己的人生,她过得好还是不好,她是才女还是贱货,对别人而言根本不重要,对她而言,更加不重要……哈哈……”她说着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却用手遮住眼睛小声地呜咽着。
也许是从那一刻开始,杨简秋发现了梁于卿的弱点——她很孤独。他忍不住伸出手搭上了她因抽泣而耸动的肩膀,他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一下又一下。
她忽然就不哭了,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杨简秋呜咽着问他:“你吻我,好不好?”
他知道,她醉了。
可是他不想拒绝她的请求,他看着她因为喝酒而涨红的嘴唇,那上面还沾着她的泪水,他出神地想,那泪水是咸的吗?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他搭在她肩上的手稍稍用力便将梁于卿拉近到自己面前,他的唇对着她的唇贴了上去,闭上眼睛,她的舌头便灵活地钻进他嘴里不停地搅动,他的舌头和她的舌头搅在了一起,彼此嘴里的酒以及带着酒味的**在舌头间来回搅拌,渐渐溢出嘴角。
他一只手紧紧抱住了身前的人,一只手情不自禁地不停摩挲她细长的直发。
而怀里的人亲密地拥着他,吻着他。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有些缺氧的感觉。他离开了她的唇,他的鼻尖对着她的鼻尖,他急促的呼吸对着她急促的呼吸。
他从来没有试过吻得这样认真,这样动情。
他的身体某个地方不由自主起了他不想出现的反应,他想起那个晚上梁于卿哆嗦虚弱的身体,但他更无耻地想起了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还是借着窗户外投进的微微路灯光亮,看到了她白皙的胳膊,她修长笔直的腿,以及长发半遮掩下的胸部曲线。
那是男人的毒药,清醒如他已经沉醉,又何况是喝醉了的杨老头?
忽然听到她近在耳边的声音:“杨简秋,你是不是和那些人一样,也想和我上.床?”
瞬间,他便清醒过来,用力推开了梁于卿。
她笑着,脸很红,眼睛藏不住满满的忧伤和孤独,然后附身趴在了露台上,垂下的手打翻了杨简秋摆在地上的酒瓶,酒洒出来,带着满满的白泡。
他不发一言,从露台站起,走到她身后,一把抱起她朝楼下走去。那一晚,梁于卿睡得比前两晚都要好,杨简秋一个人在客厅抽了很久的烟,一边抽一边默默地出神发呆。
他在想,他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困局。他不应该在那样的情况下吻梁于卿,并且可恶地起了本能反应。
他一边懊恼,一边回味,像个矛盾至极的疯子。
临近中午十一点的时候,楼下传来汽车的声音,杨简秋听到大妈高兴的叫唤,似乎是什么人回来了,他走到窗台看,一辆东风日产停在楼下,从车上走下来两个男人,一位成熟点,一位年纪和他相仿。
大妈在门口和成熟点的那个男人嘀咕了好一会,那男人点点头,走进了旅店。不一会,杨简秋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沉稳规律。
他转身看到成熟点的那个男人,长得高瘦,一身西装,五官端正,给他一种假装正经的感觉。
男人冲他微笑,“你好,我是旅店的老板张儒。”
他没有笑,只是淡淡地点头。
男人也不介意,接着说道:“听我妈说,昨晚的洗澡水似乎不热,我想向你和你的同伴说声抱歉,因为我们安装的是太阳能热水器,天气不好的时候就会出现水不够热的现象,但其实我的房间里还有一个浴室,里面安装的是电热水器,我妈妈不懂,所以没有让你们进去使用,很抱歉,今晚开始,你们可以到里面的浴室洗澡。”
男人罗里吧嗦解释了一堆话,杨简秋最后才首次对他露出敷衍的笑,客套说道:“谢谢。”
男人打量了好几下杨简秋:“你还是学生吧?”
杨简秋嗯了一声。
男人笑了:“我弟弟也是大学生,刚读大二,或许你们可以交个朋友。”
杨简秋又敷衍地嗯了一声,想了一会便问:“这附件有没有餐馆?”
男人又笑了:“没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中午一起用餐吧,我下厨。”
杨简秋真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对他笑,以致于他觉得自己不对着他露出一点笑容的话就非常不近人情,于是他歪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好啊。”随后又加上一句,“不过我食量有点大。”
男人又笑:“明白。”
男人走后,梁于卿才醒来,一醒来,她就觉得头痛欲裂,浑身没劲,再看自己,居然是躺在杨简秋的床上醒来的,她摇摇脑袋,昨晚的事情就全都记起来了。
想起杨简秋情动的眼神以及极力想掩饰的欲望,她笑了笑,那笑容带着满有把握的自信。
起床,穿戴完毕,走出房间,她看到杨简秋坐在客厅沙发上,手夹着一只烟,呆呆地抽着。
她难得地笑着说:“杨简秋,早晨。”
他闻声转头看她,看了好一会,手里的烟忽然就烫着了他的手指头,他哎哟一声松掉烟,骂了一句脏话。
她扁起嘴:“最烦抽烟的人。”说完转身进了卫生间。
他望着她的背影,心想,看样子她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
一股喜悦忽然从他的指尖蔓延开来,呼啦啦地,他不由自主一个人对着空气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