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转瞬即至,一女子身披华服,手持长剑,落在众人面前。未等众人看清,她已一剑朝秦广王刺去,伴随着尖锐的剑啸,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开秦广王的防护罩,刺穿他的身体。
魏雄倒退几步,差点站立不稳跌入黑洞之中。他捂着肩膀,脸色阴沉:“老妖婆,你居然能找到此处。”
离心冷笑:“比起你名不正言不顺,我自然更了解黄泉禁地。没想到趁我不在,你竟妄图抢先夺得传承,打扰老祖的清静!”
紧要关头,不能功亏一篑,魏雄懒得和这女人费口舌,他向泰山王使了个眼色:“你早就不是黄泉城主,一个黄泉叛徒敢擅闯禁地,杀无赦。”
泰山王得令,和鼠大王立刻飞身而起,祭出法宝,将离心团团围住。
“你修为再高,也不是三个元婴期的对手!”魏雄眉间阴狠骤现。
“你太小看我了。”离心仰天狂笑,“只要能杀了你这个老匹夫,本城主何惧之有?”青离剑脱手,幻化出三柄气剑,对准了三人。
青离剑乃离心本命法宝,十分强悍,能剑气化形,凝成实体,不可小觑。他中了一剑,必须赶紧疗伤,罡阵的入口坚持不了多久,必须速战速决,先将这老妖婆拖住,只等他取了传承,再回来收拾她。
魏雄不动声色,拿出本命法宝鬼魄灯轻轻一吹,鬼灯霎时亮起,明明灭灭,阵阵刺骨的烟气从灯中飘出,化成了无数亡灵,张牙舞爪地向青离剑扑去。
青离剑搅动剑锋,烟气被搅散,但很快又缠上来,斩不尽理还乱。离心美眸圆睁:“你以为能困住我吗?”
“困不住你,拖住你就行了。”魏雄阴笑。
他话音刚灭,泰山王和鼠大王齐齐攻上来,刹那间黑洞上方风卷残云,撞击声不绝于耳。逸寻虽被金刚笼保护,然而元婴大能交战实在惊天动地,整个洞穴都为之摇晃,她修为低微,只觉漫天刀光剑影,人影飘忽,压根看不清实际情况。
“走。”见离心被烟气迷得脱不开身,此刻正是进入罡阵的好时机,魏雄毫不犹豫地率先跳入黑洞中。
单邪见状,操控金刚笼一同落入深洞,卞城王等人也紧跟着跳下。
当众人蜂拥入洞,罡阵剧烈颤抖起来,眼看就要关闭,离心龇目欲裂:“老匹夫,又摆我一道!”
她全力挣开烟气,就要跳下,忽地有一人挡在她面前,看着那人,她一愣:“你怎么在这?”
离珞拦住她,摇头:“快走,不要送死。”
离心怒目圆瞪,恶狠狠地吼道:“不关你事,本城主要杀了那老匹夫。”
离珞岿然不动,坚定不移:“不要送死,老祖已归天,秦广王此趟必定空手而反,甚至有去无回。”
罡阵已在慢慢合拢,离心一急,将他一推:“让开,我与那老匹夫不死不休,他耗费心力的东西,我怎会让他如愿?”说完,一头扎入了黑洞之中。
离珞瞥着她的背影,声音平淡无情:“老祖死在幽冥地府,你们以为传承那么好得么?连我修习黄泉逆流,都无半分把握······”他顿了顿,遂也飞入罡阵。
罡阵轰地合上,爆发出强烈的蓝光,阵纹乱窜,似有暴怒的迹象。很快,罡阵里发出巨大的吸力,将剩余的奴隶妖兽统统吸入了阵法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阵纹平和下来,蓝光淡去,洞**空空荡荡,不遗一物,之前的种种气象恍若不曾发生。
逸寻被单邪拉着掉落黑洞,快速下落,不知过了多久才落地,她摔得七晕八素,半天爬不起来。金刚笼将她防护得好,未被罡风影响,单邪就没那么好运了,他虽有护甲护体,但头发被吹得乱七八槽,趴在地上不断干呕,许久才缓过劲。
他们落在一圆洞口,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单邪取出夜明石,照亮了五丈内的景物,洞口陡峭,继续深入地底,如无底洞,黄泉之气从洞口散布开来。
刚从高出掉下,逸寻心有余悸:“幽冥地府到底有多深?”
“深不可测。”话音在偌大的洞内徘徊回旋,缭绕不去。
两人等了半晌,不见有人落下,莫约落到了别处。单邪整整衣冠,说道:“我们去和城主大人汇合。”
见他往洞内走去,逸寻扒在笼子上问:“我怎么办?”
单邪打出一串手诀,金刚笼缩小至一人大小:“自己提着。”
逸寻撇了撇嘴,两手一提,笼子竟变轻了不少,她提着金刚笼跟进洞。
洞内臭气熏天,时不时有湿哒哒的黏液滴下,所幸两人不是讲究的人。一路走来,黄泉之气愈发浓重,逸寻闻到这股味道,不由皱起眉头。
向下行了几百丈,单邪突然停住:“有东西。”
逸寻神识一扫,发现前面百步内洞壁上吸附了密密麻麻的小虫,在洞壁上蠕动,一伸一缩,十分恶心,令人头皮发麻。
单邪扔了一块石头过去,那些小虫猛然拉长,伸出头黏在石头上,石头眨眼化成一滩水,小虫在空中胡乱扭动几下,重新缩回洞壁。
“一群蠢虫子。”他哼了声,掷出一把赤红色短刀,在他催动下,刺啦啦地斜切过蠕虫,将其净尽斩断。
那东西长在洞壁上,与石洞融为一体,腥臭的血喷涌出来,墙上多了无数小孔。斩断的部分在地上弹跳扭动,单邪使出幽冥鬼火,一把烧了个干净。
鬼火一出,逸寻浑身僵硬,忍不住叫道:“幽冥鬼火!”
单邪收起鬼火,瞥她一眼:“你竟认得幽冥鬼火?”
“拜你所赐,我岂会不认得?”逸寻咬牙。
“你还记着仇呐?”单邪眉毛一扬,“黄泉老祖吩咐我带你见他,我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地放任你在外逍遥这些年,你一定想问为什么吧?”
逸寻的确不解,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之前两人毫无瓜葛,而他总死咬着自己不放。
见她完全没有醒悟的自觉,单邪轻笑道:“恐怕你已忘了自己在角斗场犯下的罪恶。你将我踩在脚下蹂躏,把我打成重伤,手脚尽断,形同废人,任人羞辱,所以我也要你尝尝我所受的折磨。”
“我留你一命,你还怪我?我打伤的人太多,哪记得谁是谁?”逸寻翻了个白眼。她从前树敌太多不假,不过能成功反报复回来的,目前只有单邪一人。顿了顿,她道:“你现在不是好了,折磨我也受了,不若把我放了,咱们握手言和。”
“我好了,是黄泉老祖大发慈悲救我脱离苦海,跟你有何干系?”单邪勾起嘴角,“再说,黄泉老祖要的人,我怎敢私自释放?”
逸寻盯着他:“你会不会弄错了?老祖高高在上,找一个奴隶干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说起来,我也很好奇老祖找你做什么,他特意强调要活的。”单邪说着,举刀走过蠕虫的尸体,发出咯吱咯吱地声响。
自己身无分文,灵根也被破坏,与常人无异,老祖到底看中她哪点,以至郑重其事地命人将她带去地府?
要逃,被关在笼子里,幽冥地府凶险无比,她一人逃不远。硬着头皮往前,一个死坑在等着。
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不得,如何选择才能窥到生机?
逸寻盯着他的背影,双眼闪烁不定。良久,她跟了上去,却明显心事重重。
正苦思冥想,不察单邪顿住脚步,她一脚踏空,摔了个狗啃泥。笼子啪地撞上前面人的脑袋,且听一声咒骂,眼前已没了单邪的身影。
单邪哪料会出如此意外,毫无防备地被撞下石洞。石洞光滑无比,他伸手想攀住边上的石笋,都以失败告终。他一边滑动,一边狠狠地骂:“逸寻,你给我等着!”
逸寻凑在洞边,正幸灾乐祸,暗赞风水轮流转。冷不防一道灵光飞来,没入金刚笼,金刚笼笼身一震,噗通一声,也栽下了甬道。
逸寻哧溜地往下蹭去,很快赶上了单邪,看单邪动弹不得,牢牢地抓住笼子边缘,她眼珠一转,恶劣地笑起来:“我来帮你!”
那笑容太过惊悚,单邪警铃大作,忙喊:“别!”
他来不及阻止,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把金刚笼翻了个儿,照头压了下来。他被压得差点断气,闷哼了一声,使劲推笼子,又念口诀,欲让笼子抬起。逸寻死死扯住他的头发,偏不放手,痛得他龇牙咧嘴。
两人以这姿势华丽丽地滑出甬道,沉入一片蓝海中。
逸寻被奇景惊住了,不由松了手。
蓝海无涯,广阔无垠,放眼望去,无边无际。它们时而簇在一起,时而荡开,像海潮汹涌,波澜壮阔,亦像满天星辰,浩瀚宇宙。
这片海并非真正的海,而是一只只幽冥虫汇聚而成的空间,成千上万的幽冥虫浮游在空中,闪着幽光,如一颗颗晶莹的蓝晶石,铺散在半空。
幽冥虫托着二人在蓝海中浮浮沉沉,单邪用幽冥鬼火将两人包裹起来,随之漂浮。幽冥虫看似风花雪月,实则凶险无比,他们游荡在地府,一旦碰上活物,必蜂拥而上,将其啃食成白骨,唯有用幽冥鬼火迷惑它们,方才安全。
漂浮了半天,才走不远,逸寻扭头道:“我们要飘到何时?”
单邪瞪她一眼,没好气地答:“沉下去就到了。”
金刚笼晃晃悠悠地沉入海底,幽冥虫越来越稀少,笼子终于到底。
蓝海底几乎呈半透明色,脚下地面回荡着蓝色液体,如冰面一般平滑。单邪判断了一下方位,朝东面走去。
地面太滑,逸寻不用背笼子,直接在地上滑行,比单邪还轻松,她一路打量这地方,好奇又警惕。
走了半个多时辰,地面上鼓起一团幽蓝色的肉包挡住去路。肉包如小山,蓝色的一大坨软肉缓慢跳动,薄薄的皮肉下红色的血肉显出淡淡粉色,看不出形态。
逸寻望着肉山,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
单邪笑了笑:“老祖的肉身。”
“什么?”逸寻震惊。
黄泉老祖是人,怎么是如此恶心的肉包?
单邪带她来到正面,只见肉包背上有两对透明的翅羽,头上一双触须微微晃动,硕大的嘴巴张开,吐出一条几张长的厚舌,掩住了几颗冰凌一样的牙齿。
这巨物仿佛被冰雪冻住了,逸寻左看右看,似怕惊动巨物,小心地问:“幽冥虫?”
“不错。”单邪点点头,“老祖寄居于此,你可以进去拜见了。”
逸寻心头怀疑更盛,如果老祖活着,也是元婴期,或者化神,绝不可能寄居在丑陋的虫子里。连秦广王都能在幽冥地府来去,老祖只会更厉害,怎会在此逗留?
如果老祖已死,那这里面会是谁?有人假扮老祖,将这么多人诓骗进来,总不会叫人进来喝茶谈天,就算传承独门功法,也用不着那么多人。
见单邪一脸兀定,她问道:“我们不同秦广王汇合了?”
“汇合事小,老祖事大,我不敢耽搁老祖的时间。”单邪打开金刚笼,“见过老祖,你很快就自由了。”
逸寻看着打开的笼子,忽地迟疑了,笼子可恶了些,好歹还有一层防护,凭她自己进去,心中实在忐忑。眼光四下一扫,周围茫茫一片,她也逃不掉。
“我还是呆在笼子里吧。”逸寻扯了下嘴角。
“随便你。”单邪啪嗒关上笼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为何不和我一起进去见老祖?”
“我在此等候城主大人,恕不奉陪。”
逸寻说什么也不愿单独进去:“要不,我还是等城主来了再进去,总不能越过城主。”
单邪眯起眼睛:“你别想拖延时间,就算城主来了,你一样躲不过去。”他催动金刚笼,慢慢移到幽冥虫的舌头上,喝道:“去!”幽冥虫大舌一卷,金刚笼顿时滚入肚中。
单邪看了看,转而望向天边,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螂螳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