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寻僵直身子,脖子上贴上了一冰凉的硬物,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她大气不敢喘,脖颈上单薄的皮肤脆弱无比,稍稍一压,就留下一道血痕。
挟持她的那人并未动作,手在她脸上捏了捏,遂咦了声,松了手:“逸小妹?”
逸寻趁他松手,连忙退开数尺,一摸脖子,染了点血,她抬眼一看,幽光中来人的脸模糊不清,她思索了一下,试探地喊道:“罗大哥?”
“真的是你,逸小妹?”来人上前几步,声音中透露出几点喜意,“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相逢。你还好吧?我刚刚没用多大劲。”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止血膏,你先抹一抹。”
“不用了。”逸寻摇了摇头,捂着脖子,有些疑惑地问,“罗大哥怎么在这里?”
“说来话长,我奉楚江王命追捕贼人,那贼人偷了楚江王的东西,躲进了这里,我刚刚错把你当贼人了。”罗冉笑着解释,“说来,逸小妹怎么会在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呃······”
这年头,贼人势众,除了乌唳,竟有别的亡命之徒来此行窃?逸寻着实吃了一惊。她抓了抓脑袋,听罗冉的口气,他听命于楚江王,若让他知道自己来偷东西,凭着他们的交情,到底是抓还是不抓?
为着不让他为难,她眼珠一转,瞎话张口就来:“我刚刚追着一个黑影,那黑影进了这地道,我追出来就到了此处。”言罢,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罗大哥,这是哪里?你看到那黑影了没有?”
这招贼喊捉贼用得妙,罗冉不疑有他,打量四周:“没有,照你话讲,我们追得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这个······”逸寻张大了嘴巴。
刚刚情急之下,倒是忘了这茬,什么追人都是瞎编的,万一真的捉到人,随便一问,她不就露馅儿了,不知谎话现在还能圆回来么?
正思量如何应对,罗冉已往走道里行去,说道:“这里是百丹楼的存丹室,你既然不知情况,就先跟着我,免得触动了里面的机关。”
“哦,好。”不想罗冉如此信任她,逸寻愣了愣,赶忙跟上。这儿阴惨惨的,她不明就里,想偷丹亦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跟着罗冉,随机应变。逸寻愧疚地望了眼罗大哥的后脑勺,念了声罪过,只可怜了他,引狼入室。
两人走在过道中,一时无话,只有轻轻的脚步声,在道洞中回响。
忽然,罗冉一个转身,停下了脚步,侧目向一旁的门洞看去。
“怎么了?”逸寻紧张道。
“这个门上的封条被撕裂了。”罗冉皱起眉头,摸着封条上的裂痕,“刚刚有人进去过。”
陈旧的封条果然裂成了两半,石门轻轻一推便开了,逸寻为乌唳捏了把汗,希望它机灵点儿,别被逮到。
罗冉当先走了进去,逸寻紧随其后,屋顶上嵌了夜明石,将一方内室照亮,室中砌了一张石台,上有一玉盒,看着那玉盒,罗冉心中暗道不好,一个箭步冲上去,打开玉盒,里面空空如也。
逸寻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抬头望他:“怎么办?”
“他走不远,应该还在附近。”罗冉关上玉盒,纳入乾坤袋中,“一定要把他找出来,楚江王为此事震怒不已,贼人不死,就是我死,万不能让他再逃脱。”
逸寻的心又提了起来,今日忌出门,忌偷,乌唳那只臭鸟不会成替罪羊吧?
两人一路检查封条,在连续丢了好几个丹药后,罗冉的脸已是阴云密布,黑得如碳墨一般。逸寻被他的气场压得心中忐忑,几年不见,他不知得了某种机缘,成功筑基,再不是当年骨瘦如柴的奴隶,逸寻偷偷看他,两人虽言语无碍,她也放不下心,随心所欲地说话了。
罗冉冷着脸,停了好一会儿,才沉声慢慢道:“贼人狡猾,不动真格,不知厉害。”他撇过眼,“我有一计,需要逸小妹配合一下。”
“什么?”
“那贼人屡次躲过我的搜捕,定有藏匿之法,想要引蛇出洞,必须利以诱之,他徘徊不走,是因没拿到最想要的东西。”说到此处,罗冉哼了声,从怀里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古玉,“他想要到无非就是这把钥匙了。”
“这块玉有何不同?”逸寻接过古玉,左看右看,未见端倪。
“这玉是楚江王的私令,有了这块玉,百丹楼就能畅通无阻了,没有这块玉,有个地方他绝对进不去。”
一听此话,忽觉这玉重若千斤,逸寻手一抖,差点把它扔出去:“这玉,这玉是楚江王给你的?”
“现下不是解释的时候,他一直不知道这玉在我身上,现在我把玉给你,你修为较弱,去打开那处的大门,他必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罗冉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我早知道他想要什么,逃了这么久,他肯定忍不住了。逸小妹,就靠你了,我会在暗处保护你的。”
见他成竹在胸,根本不给拒绝的机会,逸寻人小力单,又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她在心里计较了一下,总觉不靠谱,不由犹豫道:“万一不成呢?”
罗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怎么可能不成?”
在罗冉的半威胁半劝说之下,逸寻捧着古玉,硬着头皮去了。
百丹楼的地下通道共三节,各有暗道相连,长有数百丈,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层层相套,贮存了楚江王毕生藏品。最外圈的丹药较为普通,中间那层稀贵罕见,而里面那层便是楚江王的心血了。
一开始他们处于最外圈,那丹药已是不凡,罗冉却说那些丹药都是幌子,珍品关键在内圈,逸寻难想象最里圈会是什么样。
罗冉还说,这三节通道各有阵法相连,外圈有九曲迷魂阵,看上去走道笔直,没有尽头,其实是围绕这外圈打转,用来糊弄小贼的,中间那圈也有阵法,罗冉叫她不用担心,古玉在手,她只要壮着胆子往前走就行,至于最里圈,她在那里等着就可以了。
逸寻明白,她被拿来当枪使了,心中不快,但又能如何,打打不过,骂不顶用,只能乖乖受着。想到如今罗冉谈吐间一派上位者的风仪,逸寻很是好奇,他遇到什么机缘,摇身一变成了楚江王座下的走狗。
她摸了摸手间浑浊的古玉。
按理说,罗冉被指派来抓贼,这贼行事狡猾,走脱了好几回,应增派援手,尽力拿下,且这贼人所求甚重,更该选修些为精深手下合同搜捕。然而罗冉却孤军深入,难道他在楚江王的心中已这么有能力了,可以以一当十?
逸寻不信,这么紧要的藏丹之地,告诉自己的心腹就罢了,岂会告诉一个刚筑基的毛头小子?这其中明显不对。更何况,罗冉居然把这么重要的布阵图告诉她,师出反常必有妖。
逸寻走得越发慢了,她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好让自己想出一个脱身之策。
四周安安静静,仿佛剩她一人,但在暗处,逸寻知道,有好几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她,只是她修为太低,发现不了。
她慢得几乎停下脚步,拿着古玉的手隐隐发抖,前有狼后有虎,她怕啊!
一直注意着身后动静,生怕那贼人会突然偷袭,届时,她是大喊救命抓贼,还是直接抛出古玉逃之夭夭?一瞬间,逸寻脑子转动无数念头。
眼看台阶一级一级靠近,逸寻手持古玉,深吸了口气,口中默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正当她一脚踏上第一级台阶,身后一股阴风拔地而起,直袭她的后脑,逸寻大惊之下往台阶上栽去,冷不防一只利爪勾住她衣带,方向一转把她提了出来,逸寻张嘴就要呼救,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闭嘴,不然就把你喉咙割断。”
脱口的尖叫顿时吞进肚子,那人将她如破布一般扔在地上,捡起落在一边的古玉,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然后愤怒地吼道:“该死!上当了!”他恨恨地把古玉砸在地上,古玉登时裂成几瓣。
逸寻瞪大眼睛,指着碎玉,结结巴巴地道:“道,道友,这是楚江王的私令,你不能砸。”
那人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身黑布袍,黑巾蒙脸,看不到神色,听他嘶哑着喉咙:“狗屁司令,这是假的!”
“假的?”逸寻一咯噔。
这块私令竟然是假的!她立刻明白过来,罗冉果然不怀好意,骗她当了靶子,让她来送死!
看着黑袍人周身愈来愈浓烈的戾气,一股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逸寻嘴上讨饶,慢慢朝后蹭去:“道友饶命!我,我也不知道这是假的,有人要抓你,我不过是个小卒子,不关我事啊!”
“本道为了这枚假私令暴露了行踪,岂能这么放过你!”黑袍人咆哮几声,两眼一转,紧紧盯上她,“你能完好无损走到这里,本事也不低······”
逸寻被他毒蛇般的目光淬过,冷汗涔涔,她努力镇定地道:“对,我还有用处,你别杀我,咱俩好说话,我告诉你要杀你的人是谁。”
“和本道谈条件?胆子不小。”黑袍人根本不买账,他嘿嘿一笑,不等逸寻反应,便五指成爪紧紧地扣住了她的脖子,“你的用处就是乖乖听话,否则本道就捏断你的脖子!”
利器扎入皮肤,逸寻痛得头皮抽搐,仿佛呼吸不上,她艰难地道:“我······我知道······阵法······”
“阵法?”此话终于引起了黑袍人的注意,他微微放松了力道,将她提到面前,“你知道地道的密室在哪儿?”
逸寻胡乱地点头,事实上她不清楚内圈的阵法如何运作,也不知道密道在何处,但此刻若不赶紧逃出此人魔掌,一定会成为人质,一旦没有价值,必定会被毫不留情的杀掉,她可不敢赌罗冉会救她。
黑袍人松开逸寻,一脚将她踢上了台阶,冷笑道:“既然如此,你替本道去解阵吧!”
这样一来,逸寻无可避免地重重摔进了阵法中。
黑袍人看她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白鼓鼓的眼球一翻,朝着身后道:“躲来躲去多没意思,鬼鬼祟祟的,还不给本道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