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末,子翔来月鸾家,已是入去屋空,在学院里打听一圈,师生们讳莫如深。最后找到了那个相熟的女教师,才知他们已经离婚了。月鸾回了梁家湾的娘家,陈院长休假去了,不知去向何方,谁人也没告诉。
子翔骑车往梁家湾赶去,他不放心月鸾。
月鸾自从与小花翎离婚后,负气回家,犯了心悸心慌的毛病,一活动就头昏脑涨,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
子翔到时,正巧苏太太出去了,月鸾一个人在家。子翔推门进了院子,喊了几声,无人应承,正要出去等,听到东屋“砰”地一声,似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连忙推门进去,看到月鸾躺在地上,昏了过去。
子翔连忙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倒了一杯水喂给她,须臾,月鸾才悠悠醒转过来。原来月鸾听到了子翔的声音,想出去迎接,起床急了些,身体太虚弱,竟然晕过去了。
子翔看到,才一个月不见,月鸾憔悴瘦弱的判若两人,心疼不已,握住月鸾的手,双眼含泪。月鸾憋了一个月的眼泪,终于被引流而下,靠在子翔怀里,放声恸哭。子翔紧紧拥住月鸾,心如刀绞:“哭吧!哭出来就会好受些!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黄昏时分,苏太太从外面回来,看到子翔的自行车,知道子翔来了,就悄悄准备晚饭。
子翔看到了北屋的灯光,这才意识到天黑了,忙扶了月鸾出来,劝月鸾吃一些东西。苏太太今日买了一条鱼,做了子翔爱吃的鱼头豆腐煲,月鸾爱吃的红丝鱼肉粥。不知是粥做得好,还是子翔温暖的怀抱疗伤作用显著,月鸾回家一月来第一次有了胃口,喝了两小碗,额头浸出细密的汗珠,苏太太一颗悬着的心,方安定下来。
子翔第二天回去时,动员月鸾跟他一起回去,去医院仔细检查检查,先调养好身体,再做下步打算。苏太太也赞同让月鸾跟着回去:“去大医院看看吧,你这心悸心慌的毛病不能再拖了,年轻轻的别落下病症。”
子翔用自行车驮着月鸾回城。307国道上的白杨已长成大树,每棵树都有水桶那样粗了,浓浓的绿茵覆盖,整条路似乎是绿荫的长廊,两边的枝条已连起手来。第一次进城找子翔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一转眼,月鸾透明的心已变的满目疮痍。
子翔带月鸾进城后先去了市立医院检查,医生告诉他:“这是劳累引起的心脏早搏,必须卧床休息一到两个月,恢复后也不能再次劳累,此病容易复发,容易导致心脏早衰、猝死,一定要注意休息。”
子翔坚持让月鸾住院治疗,他每天下班后过来,尽心尽力地伺候。月鸾感动得经常流泪。这天子翔到后先倒水给月鸾擦脸,再将水果洗净削好,一小块一小块的喂食给月鸾。月鸾感动的又眼泪汪汪的。子翔刮刮她的鼻子,笑着说:“你曾经是多么坚强的一个姑娘,凤栖梧桐,硕硕其华,吾不敢直望也!现在倒好,变成林黛玉了,整日以泪洗面,吾不知那里有错也!”
月鸾噗嗤一声笑了,眼中尚泪光盈盈,脸上已笑靥如花:“哪里来的酸秀才,正经诗记不住,酸文假醋让人笑掉牙,好没意思!”
子翔作势扬手要打:“惯坏了的小娘子,竟敢笑话你的夫君,岂不招打?屁股伺候!”
月鸾笑倒在床上。病房里,弥漫着欢声笑语。三个月的治疗休养,加上子翔的贴心照料,月鸾终于恢复如初。
月鸾出院后,先去幼儿园接着孩子,回到新家。照顾孩子的姐妹看到月鸾回来,像孩子们一样欢喜异常。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饭,子翔要回去开会,先走了,那个姐妹也回去休息几天,说好了下周一回来。
孩子们见了母亲自然兴奋,很晚才睡。路小飞临睡前像个大人一样安慰母亲:“你别难过!我会照顾弟弟的!你和陈爸爸离婚了心情不好,就在姥姥家多住些日子吧!”
月鸾搂着懂事的小飞泪流满面:“是妈妈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
小飞从妈妈怀里挣出身来:“我是个男子汉,没有委屈。我长大了要当医生,能治疗癌症,给陈爸爸治好病!”
月鸾一惊,追问小飞,谁告诉你陈爸爸病了:“老师啊!院长老师和我们班老师说的。我们班老师还抱着我流眼泪呢!”
月鸾急问:“快告诉妈妈,院长老师是怎么说的?”
小飞思路非常清晰,先学说那天的情形:“那天午休,班主任老师来查房,院长老师也来了。大家都睡了,我没睡着,闭着眼装睡呢!院长老师和班主任老师说得悄悄话,我都听见了。”他咽了一口唾沫,绘声绘色地学说院长老师的话:“好好照看这孩子,他爸爸特意叮嘱多次。我和他爸爸是朋友,他爸爸长了胃癌,为了不影响他的成长,假装和她妈妈离婚,让他妈妈带着他去找亲生父亲。他自己疼的每晚难以安眠,我真怕他一觉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月鸾震惊,不动生色地先让小飞睡下。她自己辗转一夜,天亮才睡去。
熬到周一,月鸾送去孩子后,找到院长老师,说明了情况,要求老师协助找到小花翎。院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实情。
原来,小花翎已住进崂山的道观里,每周过来一次,看看孩子们是否来了学校,了解一下孩子们的情况再回去。他已经辞去大学里的职务,在山上修身养性,研习画作,医生说他只有两年的存活期了。
月鸾这才知道小花翎的良苦用心。恨自己竟没有发现他是个病人!
月鸾临走时,院长老师递给她一个信封:“你来得正好,这是陈院长一生的积蓄,他让我转交给你,留作孩子们的教育费用。”
月鸾去了崂山,一路打听着,在北九水的一处小道观里找到了小花翎。月鸾哭着央求他回去,好好找医生治疗。小花翎像大哥哥一样宠溺地看着月鸾:“月鸾越来越漂亮了,以前是我耽误了你。仙女上山看道士,多么美丽的传说。你看道士们都羡慕我呢!我相信中医,住在山上喝点山泉,吃点草药,日伴云生,夜守月落,栉风沐雨,享受光照。新鲜蘑菇,美味蔬菜,周一炖山鸡,周末煮水鸭,说不定哪天就好了。我可不想去做什么化疗,临死毁了形象。你就遂了哥哥的心愿吧。”
月鸾无法,看小花翎又恢复了以前的油嘴滑舌,知道他已放开了心境,平和了心情。于是略略放心,奈答应先下山回去,以后打听到中医良方,必送上山来,到时务必配合治疗。
小花翎喜笑颜开:“林风山雨就是最好的灵丹妙药,等以后你老了,也到这儿来做神仙,咱们餐风饮露,清清爽爽在云雾中飘游,岂不快哉!”
月鸾告辞下山,一路走一路想:“人进了深山,与道士为伍,说话也带了几分仙气了。看来寻常人家之人,还是不进道观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