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文二爷身体一直不好,咳的厉害,痰中带血。月鸾隔三差五点去照料,抓药,熬药,洗衣做饭,缝补衣服。还给文二爷添置了新衣。文二爷喜的合不拢嘴,一直说等子翔回来,就给他们好好办场婚礼,让月鸾风光一下。
文二爷常对月鸾说:“子翔这小子有福,有你这么个好姑娘喜欢他,替他尽孝。他倒好,一翅子不知飞到哪儿去了,连个影也见不上,家里是指不上他了,这几年幸亏有你,要不我岂不成了孤寡老人了?”
文二爷特别喜欢月鸾的儿子路小飞,今年快四岁了,每次月鸾自己来老爷子就假装生气,不理她,直到月鸾答应下次来带上他才眉开眼笑。月鸾看两人玩的没大没小,没老没少的样子,心里感叹:“血缘这东西真是奇怪,从前没有交集。现在两人一见面就黏在了一起,亲热的不行!一看就是爷俩无疑。”祖孙之间的和谐默契、欢乐祥和使月鸾嗟叹不已,
月鸾又回了梁家湾的麻绳组,不过这次麻绳组的规模要比以前大多了,梁家湾的村长很有野心,已计划改名叫麻纺厂了。
是村长去梁家请的月鸾。他说:“你在城里给人做衣服太辛苦,不如还是到麻绳组上工吧。你是个心里有谱的孩子,我主外,你主内。你技术好,又能干,我再去城里请了小花翎做技术指导,咱们不能光仿麻绳,那是低级劳动。我听说国外已经流行穿麻料衣服了,那可是咱梁家湾祖传的奶武艺,咱们把它再捡起来,加一些新东西,说不定咱爷俩能成了气候!”
梁村长不知,小花翎已经落实政策,做了东海某高校的院长,哪有时间和兴趣来他的村办麻绳组。当他兴冲冲找到华丰厂时,办公室人员告诉他,小花翎已调到大学去了。
梁村长好不容易找到大学,报上小花翎的大号,看门人说:“你找我们陈校长啊,他刚出去,一会回来我通知他,你坐在这里等等吧!”
梁村长心里“咯噔”一声,都当了校长了,我这不是白来一趟吗?!赶巧儿小花翎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而且走进了传达室:“师傅,有我的信吗?”
原来慕容枫已经落实政策回了上海,他们时常通信,慕容枫向他透漏了自己的身世,央求他帮忙照顾好月鸾和月芽儿,有什么需要他做的随时告知他。最近慕容枫要到美国去开画展,小花翎有几幅画要他带出去看看反响,最近两人通信频繁。
梁村长站起来:“陈工!不!陈校长!”
小花翎一看梁村长在传达室等他,很意外,但也很高兴,就把他领进办公室,询问有什么事找他。
梁村长嗫嚅着说明来意,小花翎起初皱眉不语,当说到他主外,月鸾主内时,小花翎来了兴致:“好好好!我一定去!这样吧,我每周去一次,中间有什事随时可以找我!我安排几个纺织系和设计系的学生去你们那儿实习,也好联系沟通!”
梁村长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就赶紧回梁家湾告诉月鸾去了。
李呦呦和文子翔结婚的消息传到了文家河,而且传得有鼻子有眼,说什么子翔的母亲是个大官,她亲自给证的婚,结婚后不准备让他们回来了,就近在闽省安排工作。现在要生孩子了,准备接胡三姑去伺候月子等等。
文二爷一口气没上来,病情加重了。他让月芽儿去找月鸾,让她赶紧来,给他买几个水蜜桃罐头,顺便把小飞也带来,他有话要说。
月鸾带着小飞火速赶到了文家河文家。文二爷让小飞亲亲他,然后让月芽儿带到她们屋里去。让其他人避开,他让月鸾做到床边,拉着月鸾的手说:“子翔的事你也听见了,别听他们胡说,他们传的都是假的,子翔不会负了你,一准回来娶你!我熬不了几天了,就问你一句话,你不能对临死的老人撒谎。”
月鸾直觉知晓文二爷要问什么。果然文二爷问道:“小飞是不是子翔的儿子?他的样貌、语气、神态和子翔小时候一模一样,你就点点头承认吧?!”
看着文二爷眼巴巴的神态,月鸾忽然感觉到老人的落寞和期待,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文二爷激动万分,老泪纵横:“老天开眼,我文家有后了!我文老二死也瞑目了,有孙子给我端桨水盆,我去西天的路顺畅无阻啊!”
月鸾眼里流着泪,嘴里笑着说:“你快吃药吧,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说完话站起来端过药来喂他。
文二爷喝完药,拉着月鸾的手不放:“我有孝顺的儿媳妇端茶送水,知足了。明天就不用熬药了,今天是最后一幅了,阎王已经来请我了!”
话没说完呢,又一阵剧烈的咳嗽,月鸾连忙给他轻轻捶背,文二爷吐出一口痰,月鸾拿痰盂接了。文二爷摆摆手:“他母亲的事,我说的是气话,我死后,你和子翔要去认她,孝顺她。她这一辈子也不容易。子翔随我,性子拗,你要多劝劝他。生身之恩不能忘啊!我不该打她,那时候年轻啊,不管不顾的。唉!”
文二爷陷于了追悔之中。
这时候胡三姑撞了进来,吆二喝三地大声嚷嚷:“亲家公啊,你不能死啊,你要等着抱孙子啊!孙子马上要出世了,你得给备些见面礼啊!”
她看见月鸾在场,马上对着月鸾说:“月鸾啊,我替呦呦感谢你照顾她公爹啊!你们姐妹感情好,你替她照顾也是应该的。等呦呦回来,你就能好好歇歇了!”
文二爷厌烦地指责她:“胡三姑,我还没死呢!你胡嚷嚷什么!呦呦结婚生子是好事,子翔写信告诉你他是你女婿了吗?我是子翔他亲爹,我都没接到信,你怎的就笃定呦呦的结婚对象一定是子翔?”
胡三姑分辨到:“呦呦那么喜欢子翔,除了子翔还能有谁?”
文二爷气得浑身哆嗦:“这事是不能猜的,你得问呦呦啊!问清了再说话!我们子翔已经有媳妇了,我也有孙子了。即使组织再一次安排婚事,在我这里也是不作数的,我就认定了月鸾是我们文家的儿媳妇。”
胡三姑讨了个没趣,灰头土脸地走了。
文二爷的病一天比一天重,他不让月鸾告诉子翔:“他是组织上的人,别让他分心。我有儿媳和孙子就足够了!”
月鸾只得请了假,不顾自己身怀有孕,全天在这儿伺候文二爷。也就两个月的光景,文二爷还是去了!按照他的遗愿和乡间规矩,月鸾让小飞身穿孝衣,头顶浆水盆,行了孝子贤孙礼仪,在子书的协助下,风风光光把文二爷送进了文家墓地。
文家河的人都议论说:“这个梁月鸾重情重义,识大体,守规矩,文二爷没有托错人。可惜子翔像他娘一样,进了组织,为了工作,错失了好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