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天,市里决定彻底治理潍河水患,继续整修峡山水库,整修运河灌区。指挥部搬到了峡山脚下,路市长任总指挥,市水利局长密宗泉任副总指挥。
水库工程指挥部对民工实施军事化管理。每个县为一个兵团,每个公社为一个营。
各公社自行组建工程营,九龙公社被编为第九工程营,为有利于运河和库区顺利完成拆迁,保证早日放线开工。指挥部实施各营调防战术,原居住地在上游的去修下游,原居住地在下游的去修上游。
第九工程营原居住地在中游,分配驻防上游,负责整修峡山库区工段。
各公社组织辖区内村长开会,动员各村劳动力踊跃报名,各村庄组成工程建设连队,村长变成了连长。
连长召集生产队长开会,要求每家必须出一个劳动力。
月鸾家没有长大的男孩,他们家的劳动力只有她了。
李呦呦的父亲最近病重,胡三姑已经回来照顾他,但能出河工的劳动力,也只有呦呦了!
他们分别去大队部报了名。听说修河的一个工能顶平时一个半整劳力的工分,各人自带粮食,咸菜,各连建一个小型集体食堂,负责热饭煮汤做大锅菜,需要带两个做饭的。
梁银丰是财迷心窍,从城里捎回两斤桃酥,两斤蜜三刀,村长的老婆最喜欢吃蜜三刀,晚上提着去了村长家。
央告村长给月美也报上名。
月美太小,手又有残疾,挖泥抬土根本不行。村长答应了梁银丰安排月美做饭。
实际上,梁银丰不找上门,梁家湾的村长也要再做动员,一家出一个河工是明显不够的。相比周围的村子,梁家湾在外边吃公家粮的人多,男劳力本来就少。又因为有副业,女孩们从没下田出过大力,这次要求各连调齐500个劳动力,梁家湾的梁村长一时犯了难?
梁银丰的到访使他茅塞顿开!
第二天,梁村长马上串联文家河的文村长,希望搞联合行动。
梁家湾多出粮食、大白菜、萝卜、疙瘩咸菜,两个连队合成一个食堂。
文家河男劳力多,多做一些土方工作,两个连队私下里搞以粮代工,总指挥部发的那一天一毛钱的补助也全部给文家河。
文村长基本同意了梁村长的提议。
文家河也开始了河工招募工作,文子书、文子翔、文子强都去大队部报了名。
每年的农村工作会议,都要县、乡、村三级干部参加,俗称三干会。一般都是春节后召开。
今年的三干会市里决定提前开,而且搬到了峡山指挥部门前广场,召开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室外露天三干会,实际上开成了潍河改造动员大会。
路市长在三干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同志们!众所周知,潍河历史悠久,是中华民族古老东夷文化,最发达的地区之一。
潍河虽算不上是名山大川,但它在中国的文化史上,却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中华民族的始祖五帝之一的虞舜诞生于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集团军作战,使韩信一战成名的潍水之战,被载入历史史册;孔融让梨的故事家喻户晓;《清明上河图》的作者张择端降生在此!
****一大代表王尽美、著名作家王统照、著名诗人臧克家等等皆出生在潍河流域,现代军旅作家峻青的成名作《黎明前的河边》写的就是潍河,那个小马哥就在台下,参加今年的三干会,参与今年的潍河治理任务!
同志们!潍河两岸,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潍水悠悠,蜿蜒北上,纵贯潍坊中东部,两岸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浇灌着东海大地,养育了东海人民。
但是,过去的朝代,由于人类掌控自然的能力有限,自上游泥水石沙经年冲积,抬高河床,潍水恣意流淌,连年水患,多次改道。随意肆虐两岸人民,据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语就是由此而来,潍河两岸人民捧着金钵讨饭吃,居无定所,苦不堪言!
历代以来,潍河造成洪涝的河段,多为下游,也就是峡山至北海一段。
同志们!现在,我们要率领十万出夫大军,腰斩潍河!
我们要遵照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兴修水利工程,造福两岸人民群众。
今年潍河改造工程不仅要干,而且要大干快上!,今年的目标,就是将潍河彻底整修完毕,使十年九涝,连年水患的历史不再重演!
未来的峡山水库和峡山罐区,将把雨季储存,让旱季湿润。起到调配控制水源,调节水量供应,旱时放水浇灌,涝时蓄水防洪的水利枢纽作用!让昌潍大平原变成良田沃土。将大幅提高我市粮食产量,保障沿河两岸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路市长讲完话,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群情激奋!
潍河改造副总指挥,水利局密宗泉局长做了表态发言:“一定不辜负党和组织的信任,指挥部干部职工带头,打破传统势力,不信邪不信教,不信谣不传谣。
世上没有白毛仙姑,也没有神仙龙王。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主人,改造自然,人定胜天。今年保证完成潍河改造任务。”
三干会上,市里布置了指挥部的首要工作:要破除迷信,解放思想。会后立即从东海市京剧团选派得力人手,组织战地剧团,排练现代革命京剧《白毛女》。演员就地取材,从各村民工里选拔。
市文化局闻风而动,会后马上组织了艺术小分队,携带服装、道具、乐器、艺术指导来到工地。
艺术指导就是水利局长的女儿密雪尔!
她刚到峡山工地报到,就被任命为战地剧团团长,同时兼任指挥部宣传科科长,市长指示马上开展工作。
密指挥对此任命略有微词,路市长说:“密雪尔是东海市京剧团的台柱子,此任务非她莫属,革命干部要举贤不避亲嘛!”
指挥部设在峡山东岭上的东付戈庄村。
第九工程营驻扎在山后村。
各村陆续开始报到。报到时间为五天。
子书带领着子翔、子强第一天就来报到,先开挖工棚。
民工在工地上住的工棚要求规格统一,自由搭伙,自行建造。工棚的建造办法是向下挖半米深,四周筑起一米高的土墙,上面用木头和草打顶,里面用草铺成地铺,条件十分艰苦。
子书干活有板有眼,一天时间建完自己的,第二天帮月鸾她们建了一个。
子书建的工棚非常舒适暖和!
他们早有准备,带来大量的茅草和蒲草!
子翔又在工棚内外做了个小机关:连灶炕。他们平日在小树林特别学习组时,经常在野外垒地瓜窖焖地瓜吃,这次应用在工棚搭建上了。
他们的棚内地铺已经成为小暖炕,很小一把柴火就会把炕烘热,用现在的说法是节柴炉方式。
月鸾、月美、呦呦第三天也来报到了。
子翔把月鸾拉到为她们建好的工棚内放被褥,月美跟过来,先钻进工棚里,兴奋地喊叫起来:“姐姐!我还以为能冻死人呢!好暖和!”
子翔吩咐道:“这两个工棚就由你负责烧火了,不能用集体食堂的柴火!你和子强工余要负责出去捡树叶,树枝做柴火!”
呦呦也兴奋起来,自告奋勇地报名:“我帮月美捡柴火!”
月鸾悄悄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蛤蜊油,帮子翔涂擦冻裂的手指,心疼得眼圈红了:“以后干活小心点!我给你织了一副手套,明天开始赶紧用上,变成冻疮就更受罪了!”
众人刚安顿完毕,,文连长找了过来:“子书,文五叔这次也来到库区工地了,任指挥部办公室主任。指挥部需要一个会烧锅炉,会修柴油发电机的人,原来通知华丰厂派人过来,可最近他们生产任务忙,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他推荐了你,你快过去看看吧!小心点!别误事啊!”
子书赶紧收拾一下,往指挥部方向去了。
文连长又对子翔说:“指挥部宣传科要一个能写黑板报的人,还要会唱戏,要成立战地剧团。这件事非你莫属哇,文五叔同意推荐你。你快去指挥部问问,营长让你顺便拿着我们九营的人员统计表送过去!”
子翔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也往指挥部走去了!
子强问连长:“那我呢?文五叔没推荐我啊?”
文连长笑着说:“你啊,就老老实实地在工地上挖土吧!以后有机会啊,推荐你演个小坏蛋!”
子强气的吹起了口哨!
文子翔捏着统计表,到指挥部办公室交给文五叔,就去了宣传科。一进门,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脸蛋圆圆,皮肤白白,眼睛大大的姑娘一个人在办公室,正翘着兰花指,扭着腰肢在练戏呢。
看见姑娘练得入迷,文子翔就静静站了一会。等一段结束,姑娘在擦汗呢,文子翔才开口询问:“请问密科长在吗?”
那姑娘转身莞尔一笑,两个甜甜的酒窝露出来:“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子翔被那甜甜一笑惊呆了:“原来这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竟是科长?”
那姑娘大大方方伸出手来:“我叫密雪尔,以后叫我小密或者雪尔都行!你是文子翔吧?欢迎你!你是第一个战地剧团演员!”
文子翔倒被窘的红了脸儿,一脸不解的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密雪尔笑的更甜:“文主任介绍你来着!说你身材修长,眉眼清秀,骨骼清奇,拉得一手好胡琴,吹得一手好笛子,写的一手好字!唱的一口好曲儿!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男主角就是你了!这儿我说了算,你被录取了!”
子翔满脸疑问:“这么简单就被录取了?你也不考考试试?”
密雪尔笑的弯了腰:“你可真是个傻青年!这还用得着试吗?文五叔是办公室主任,你是他侄子,他能骗我吗?”
密雪尔拉起子翔的手:“走!找文主任要报表去!咱们先出第一期板报------十万大军腰斩潍河集结令!把各连实际出工人数公布出来!”
子翔被密雪尔说得一愣一愣的,眼见着天上掉下个甜姐儿,叽叽喳喳报着喜信儿,却仍是一头雾水,什么事也没反应过来,只有睁大眼睛听的份了!
密雪尔不由分说,拖着子翔的手,找文五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