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鸾走在二叔的后面,将要过堤坝时,接过月芽儿。月芽儿忽然扭动起来,要下来跑跑。月鸾不明所以,抬头往堤坝上一看,也吃了一惊,方明白月芽儿不安分的原因了!
高高的防洪堤坝,在这儿被分成两段,中间空出约两辆马车并行的宽度,被压成了缓坡,作为堤坝内外的唯一通道。穿过通道东行约二里左右,就是石砌的南坝崖,往下穿过长满蒲草的沼泽地,再穿过五里老林子,就是潍河。
文家河的公墓在南坝崖西面,紧邻土堤坝。土堤坝足有三十米高,堤坝面上很宽,同时可容两辆马车并行,还可容另一辆马车错车。
在堤坝口两边的堤面上,扎好了两个蓝色帷帐幔,每个帐幔下,站立着十个身穿黄绸短衫裤,头缠黄绸巾,腰系红绸带的壮汉!
每个壮汉,双手托举着一只丈余长的黄铜唢呐。嘴对着唢呐,昂首向天,在等待着。
大红棺一走上土堤坝,二十支唢呐齐声吹奏,声震云霄,惊得老林子中的黑乌鸦,呼啦啦冲天而起!
悲怆恢弘的唢呐声,撕破云天!傍晚的日光穿透云层,撒下了满天红霞!万道金光!
月芽儿冷不丁受到惊吓,哇的一声哭起来!
月鸾的心瞬间被抽紧,脚步琅跄,眼泪簌簌而下:苦命的孩儿!今日是你与母亲的永别,你早该哭了!
子翔走到月鸾身后,用坚实的双臂拥着月鸾,眼泪打湿了月鸾的秀发!此时,他有着如月鸾共同的祝愿:“美丽的二姐,坚强的大姐,你们一路走好!”
大红棺徐徐落入早已挖好的土坑中,随着村长的一声断喝:“落——土!!”土块噼里啪啦落入墓坑中。
一会儿工夫,眼前矗立起两颗土馒头。
月鸾抱着月芽儿,子翔抱着月鸾,子书跪在青石碑前,抱着刻字的石碑!那是月璃的坟墓!子书用手摸着一个个刻字,似乎在测量石碑的温度,心里担心着月璃:“不知在另一个世界,你何时能找寻着温暖!”
王槐跪在另一块青石碑前,抱着无字石碑,那是月姝的石碑!他目光呆痴,心智似已随月姝而去!嘴里默念着:“月姝姐姐,亲爱的,不要走远!等等我!”
堤坝上的唢呐仍在继续!风吹来唢呐声,已是断断续续,呜呜咽咽!子书的眼泪,也几近流干!
村长大手一挥!唢呐声停!苍哑的声音送到每个人的耳边:“都散了吧!逝者已矣!哭也哭不活!无益了!
明早圆坟,三服以内至亲的过来,其他亲戚就不必来了!
太阳出来前赶过来,出来后就走!再送送魂灵,不许哭!哭得魂灵不安!
明日来时要祷告:祝愿亲人早登西方极乐!,不要留连人间土丘!”
散了!散了!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
子强搀着子书,子翔拥着月鸾,月鸾抱着月芽,二叔领着月美,一众人缓缓走出墓地!
唢呐班子收起唢呐,在拆着帷幔。
其他人也陆续散去,喧嚣了一天的墓地瞬间宁静下来!
葬礼结束后,有四个人,出现了异常举动!
苏太太:在院子中坐了一天一夜,夜凉如水,月美从墓地回来,陪了一会母亲,年少熬不住,早早回房睡去了了!
苏太太心凉如水,水波微澜。她没去墓地,一生未去,直到晚年,始终未踏入文家河墓地一步。
从此,也未去过南坝崖。
多年后另一个女儿步月璃后尘,跳入南坝崖殒命,苏太太也未再去,看一眼那个碧水深潭!
小花翎:众人散去后,小花翎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两个青石碑之间俯首跪下,一直跪了一夜。直到第二天黎明,圆坟的亲戚们,出现在土堤坝口,方如鬼魅一般遁去!
王槐:失魂丧魄的王槐,走到南坝崖的石坝上坐着,嘴里嘟嘟囔囔,念念有词!夜深人静时,纵身一跃,要追随月姝而去!
看林人:才华横溢的书生画家慕容枫,变成了黑衣裹身的看林人。他在老林子里站了一天,远远看着墓地的一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似黄连入胃,苦涔涔直入心脾!
他看着心智皆失的王槐,枯坐在石坝崖边,直觉不妙,早备好了渔网候着,待王槐一跃而起,他也一飞而下,撒网捞人,拖回远处的小屋。
王槐一直昏睡了三天三夜,第四天醒来,看见慕容枫坐在身边,竟似孩童一般恸声大哭,埋怨三叔怎不让他随月姝而去!
待他平静下来,慕容枫挥手给了他两巴掌:
“你醒醒吧!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追随月殊而去!你们的孩子刚刚落生,难道你没有一点责任去抚养?
就你这窝囊样子,到了那边,月殊也不会再爱你!
乖乖地回去,好好工作!
什么时候有资格?或者是孩子养大了!或者是当上了华丰厂厂长!那时再来跳水寻死,我绝不拦你!”
王槐被打醒,休息两天后去辞别了文子书、文大娘、文老太爷、苏太太,回城报到去了!
慕容枫有种奇怪的直觉:“这个王槐,以后也许还会遇上慕容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