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走到她跟前,停下来,她垂着脑袋,看见他月白的靴子,吓得缩起脖子,不敢动弹。
“你叫什么?”他问。
“白骨。”她低声怯怯地应。
他伸手,清冷的声音如碎玉落地:“把手伸出来。”
她愕然地看他,茫然地伸出手,呆呆地望他。
他修长的手指如白玉好看,冰冷没有温度,掌心一道华光凝聚,裹住她的手掌,确定完她体内流出的气韵,他松手,转身对弥生道:“带她去扶山,拿我手令去见云离子,他会知道该怎么安顿她。”
小童子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地看她,上前道:“帝君要送她入剑仙门派?”
“带她去吧。”他负手转身离开。
身后,白骨终于反应过来,他不仅没有杀她,反而要将她送入剑仙门下,她欣喜,却也惭愧,犯了那样的弥天大祸,他却全然没有责备她。
那时候,她以为他是心慈,是对她不同,所以才没有责备她。
后来,她才明白,他是不屑。
汎天对她扯了一个弥天大谎,可唯独有两个字没有骗她,他说,不配。
冰冷的华庆殿内,她感激地朝他深深一拜,他的恩情,她铭记于心。
带着白骨,弥生直奔下界。
天上的童子拎着一个骨妖下来,问道阁门口挤满了弟子,望着小童子身后的骨妖,大家又是害怕又是好奇,不知这骨妖什么来历,居然能得帝君沈冽引荐。
问道阁内,小童子叉腰指着白骨道:“咯,就是这个妖怪,帝君命你好生调教,切莫令她误入歧途。”
屋内,白骨俯首跪在地上,瞧瞧抬眸,看见堂前站在的道人,他一袭蓝色道袍,双眉如雪,长长地垂下,双眸含笑,面色仁慈,长长的胡子如流水快到腰间,如雪的白发道冠束起,削瘦的身躯修长挺拔,一派仙风道骨。
面对白骨,他淡然含笑,走过来,手指一抬,道:“起来,让我看看。”
白骨立即起身,怯怯地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将她上下打量一眼,笑起来:“根骨不错,又融了仙家法器,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门外大家好奇地望着,议论纷纷。
“师祖莫不是老糊涂了吧,怎么收一个骨妖做徒弟。”
“说是天上上引帝君引荐的,怕是来头不小。”
“可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妖啊。”
正吵着,人群里忽然有人叫一声:“秦掌门来了。”
人群里立即让出一条路来,掌门秦彻带着两位师伯过来,进了屋,规规矩矩地行礼,起身,秦彻开门见山,拱手道:“师祖,咱们剑仙门派从来是清静之地,断不可收一个妖怪入门啊,扰了门派清誉,叫人耻笑。”
云离子大度地一笑,道:“为何耻笑?”说着,他抬头看秦彻身后的大弟子陶然,问,“陶然,你说呢?”
秦彻扭头看陶然,陶然迟疑地看秦彻,想了想,上前道:“弟子觉得,有教无类,人也好,妖也罢,只要她虔心修行,教,又有何不可。可她若心术不正,涂炭生灵,便是人,也是剑仙门派所不容的。”
秦彻皱眉,旁边,二弟子华烨冷冷地瞥一眼陶然,道:“师兄,话不能这么说,须知,妖就是妖,劣性难改。”
秦彻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抬头对云离子道:“师祖,望您三思。”
小童子坐在一旁,喝着茶吃着果子,觉得这剑仙门派自家的事情也是有趣,竟比上界的仙家之争还有意思。
意见明显不统一,云离子道:“看来,是没有人愿收她为徒了,既然如此,白骨,你可愿拜我为师?”
“什么?”一言既出,满棚皆惊。
秦彻更是吓了一跳,若是云离子收了这骨妖为徒,他岂不是还要唤她一声师叔?
乱了,这辈分这身份都乱了。
秦彻吓得慌忙拱手求饶道:“师祖,万万不可,教育弟子的事情就交给徒孙来做,徒孙愿收她为徒。”
拜秦彻为师自然不如拜云离子强,毕竟,云离子好歹也是位列仙班的剑仙,若是有他来调教白骨,再不济也不会比秦彻差,更何况那秦彻根本就不喜欢白骨,若是拜在他的门下,岂不是找死。
小童子捡起桂圆,一记砸在白骨的脑袋上,白骨被砸得天灵盖闷响一声,抬头看小童子,小童子瞟一眼云离子,白骨这才回神,立即爬起来,倒了茶,毕恭毕敬地跪在云离子面前,怯生生地道:“师父,请喝茶。”
满堂的人脸色都变了,秦彻瞪着白骨急得就要开骂了,区区骨妖,胆敢放肆,何德何能叫他师祖一声师父。
可是,云离子端起了茶杯,喝一口,笑吟吟地垂眸看她,道:“好,今日起,你便是我云离子坐下第三位弟子,这柄听灵,你好生收下。”话音落,他伸手,虚空中,一柄剔透晶莹的仙剑浮现,剑身灵光流转,仙羽萦绕。
白骨抬手,仙剑缓缓飞入她手中,她惊喜地望着掌中仙剑,欢喜地叩首:“谢谢师父。”
云离子道:“此剑名惊鸿,取太液池水,渊海龙脊,由玄女亲手锻造,然,剑心剑魄,皆在持者之念。”
白骨凝视手中剑,道:“天下苍生,万物皆有灵,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地,白骨会谨记师父教诲,天下苍生,万物平等,执剑,持心,莫忘初衷。”
云离子满意地拂须,道:“望你日后,勤加修炼,好自为之。”
“是,弟子一定不会叫师父失望。”她说着俯身叩首。
小童子饶有兴致地望着白骨,只觉得,这小妖还算机灵。
任务完成,小童子拜别云离子,起身腾云回天界,白骨依依不舍地送他直到飞仙台,眼巴巴地问:“大仙,你还会回来吗?”
小童子回头看她:“你还有事?”
白骨慌忙摇头,道:“没有。”说完,她低头,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小童子,她谁也不认识,只认得小童子和沈冽,而今他要走了,她很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