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宁裹着一件大大的黑色斗篷,蜷伏着身子缩在一个角落里,脸色煞白,满脸是泪,平日里精致无暇的妆容已经花成一片。
陈王殿下为李贺推开房门的瞬间,李贺看到的就是这样狼狈不堪的怡宁。
在李贺印象里,怡宁,从来都是那般高贵、那般优雅、那般从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然而现在,怡宁浑身颤抖着,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那般慌张、那般无措,那般……无助,犹如一只受到惊吓的野兔子。
“怡宁。”李贺跨过门槛,轻声唤道。
下一刻,怡宁已经飞扑进李贺怀中,紧紧搂住李贺的腰,那般用力,似乎溺水之人在抓紧救命稻草。
陈王殿下轻叹一声,将房门自外紧紧关闭。自己就守在门外,在石阶之上席地而坐。
这是李贺第一次拥抱怡宁,也是李贺第一次接触怡宁的身体。
两情相悦两年了,虽不能时时相见,却也在陈王殿下有意无意的成全下,每年都可以在陈王府相见几次。然而,怡宁公主在李贺眼里,就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即使只有二人独处,即使是只有二人独处的夜晚,李贺对怡宁公主也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过唐突之举,甚至连手指都没有碰过。
如今,心爱的女人,突然就一下子拥在怀里,温香软玉,幽香阵阵,李贺有些无措,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少恭,父皇下旨了,要我和亲去匈奴。”怡宁颤抖个不住,嘴唇也在不住哆嗦:“母后拦不住,拦不住。”
李贺怔怔的,机械地为怡宁抹去眼泪,却不知如何安慰。
“我不敢奢望嫁给你,不敢奢望与你长相厮守,我只想要偶尔能远远看上你一眼。”怡宁泪眼婆娑:“可是,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少恭了!再也见不到了!一眼也见不到了。”
“我真的好恨自己!我真的好后悔!如果那夜皇宫夜宴,我能像琪宁一样勇敢,走出来大声说‘父皇,儿臣怡宁,想要嫁给李贺将军为妻’,结局会不会不同?也许,我真的可以嫁给你!也许,今天嫁给你的人真的就是我!无论如何,父皇不会杀我,也不会杀你,我究竟在怕什么?我为什么那么懦弱!为什么!”
怡宁失声痛哭,又努力压抑。
李贺紧紧闭上双眼:“是我错。”
“少恭,你不是武将吗?你不是天策上将吗?你为什么不去赶走匈奴人?你为什么不把匈奴人打到臣服?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女人去换取和平?我不是你最心爱的女人吗?”
李贺怔怔地看着怀中仰着头渴望地看着自己的怡宁,心中从没有这样痛恨过自己。
身为一个武将,尤其是一个有职无权的武将,对沙场原本就有着非同寻常的渴望。此刻紧紧拥着怡宁,李贺对沙场和战争生出前所未有的渴望。
还有,对兵权的渴望!近乎狂热的渴望!
让自己想要嘶吼,想要发狂。
假如自己是真正的天策上将。
假如自己能领兵出征。
假如自己能狠狠地打击匈奴。
假如自己……
然而,自己只是个有职无权的空饷将军。
李贺心情极度沮丧。
如果,她能幸福,能有世间最好的男子相配,就算只是她生命中匆匆过客,自己也会心甘情愿的吧。
可眼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心爱的女人,一步步远去,去作交易的牺牲品,然而自己,除了心疼,却毫无办法。
李贺痴痴地伸出手去,第一次大胆地抚摸着怡宁光洁细腻的脸颊,还有柔软温热的红唇。
下一刻,李贺脑中一片空白。
怡宁突然就吻上了李贺的嘴唇,吻得那般深入,吻得那般炙热。
李贺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滚倒在床榻之上,怎么就温香软玉抱满怀。
神思回复的时候,怡宁****着身体窝在自己怀里,燕语低喃。
“我要走了……再也见不到你……我不情愿……我要把自己……给最心爱的人……”
……
李贺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怀中空空如也。
昨夜的温柔,似乎只是春梦无痕。
穿好衣服,李贺神思恍惚的走出门
陈王殿下依旧背对房门,坐在门前石阶上。听见背后房门开启的声音,陈王殿下只是眼睛略转了转,却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
李贺走到陈王殿下身旁,在石阶上坐下来。
“她什么时候走的?”
陈王殿下抬头看了李贺一眼,双目满布血丝,似乎一宿未眠。
“你疯了吗?嫡公主!即将和亲匈奴的大汉嫡公主!”陈王殿下面孔有些扭曲:“若是父皇知道,或者匈奴人知道,怡宁今夜在陈王府失身与你,不止天策将军府,连陈王府上下,都要给你陪葬!”
李贺淡淡地看着东方天际泛起的鱼肚白,仿佛充耳未闻。
“她什么时候走的?”
“在你爽够了,陷入沉睡的时候!”陈王殿下满面讥讽:“你真的是个武将吗?自己怀里的女人离开,你居然丝毫没有觉察!”
李贺紧紧抿着嘴唇,并没有辩解。
“难怪乎有职无权!难怪父皇会忘却天策府,忘却天策府有个天策上将叫李贺!”陈王殿下收回看向李贺的目光,冷笑不住:“不受赏识,原来真是有原因的!如此任性妄为,不顾后果!而且,身为天策上将,居然毫无警醒,任由自己沉沦在女色之中!”
“她有什么话?”李贺淡淡地却固执地问道。
“你为什么不自己问她?”陈王殿下冷笑着道:“女色当前,什么也顾不得了吗?”
“我走了。”李贺站起身来。
“你早该走了,或者,原本就不该来!”陈王殿下在背后冷冷道:“早知你这这样人,我决计不会插手你二人之事!”
李贺没有辩解,只是默默向着陈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昨日是你成亲的日子,你居然礼都没有行完,就匆匆离去。琪宁何辜,她至少把你送上了驸马的位置,你却这样不给她脸!这样羞辱她!即便琪宁不及怡宁,至少她也是个公主,至少她足够勇敢。李贺你记住,洞房花烛,原本是琪宁的!”
李贺的背影突地一僵,停顿片刻,继续向前走去。
“抗旨不遵,如此任性妄为,你会后悔的!”
陈王殿下红着眼恨恨的咬牙,目送李贺的背影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