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清晨凉风习习,阳光带来暖意,杨永平和赵晨在淡黄色的阳光里漫步走着,时间还早,他们在一个小店里吃了早餐,杨永平告诉了赵晨那几个本子里的内容,他们这时要去找一个叫高远声的朋友,他要把这几个本子和照片给高远声看看,赵晨就象一个孩子听故事一样,她的表情生动,随着情节而变化,不是发出“啊”的低呼和“唉”的叹息,“这个高远声,他为什么要见我?”赵晨最后问道,杨永平道:“他说见见你,也许能知道班珏为什么会缠……会突然出现。”他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已经没必要了,班珏已经走了。”
“承远电子商城”已经开了门,可能由于太早,并没有多少客人,杨永平带着赵晨一直走到那扇木门外,“请进。”门来传来高远声熟悉的礼貌的声音,杨永平推开门,高远声正坐在办公椅上,他看到杨永平,又看到站在杨永平身后的赵晨,他站起来,绕过办公桌,热情地道:“快请进,这一定是赵晨小姐吧?”赵晨笑了一笑,她点了点头,杨永平拉着赵晨的手,坐到沙发上。高远声给他们泡上茶,他仔细打量着赵晨,赵晨回视着他,高远声笑了一下,递了一支烟给杨永平,杨永平点上烟,他道:“班珏已经走了。”高远声一惊,他问道:“她走了?”杨永平点了点头,他拿出照片递给高远声,确实,每张照片都没有了班珏的身影,高远声抬头看着杨永平,他的目光里带着疑问,于是杨永平讲起了他和赵晨昨晚的遭遇,最后他取出那个相框、那些班珏的照片和那三本笔记。
高远声平静地听着,他拿起那三本笔记,他看得很快,但是对于某些内容又看得很仔细,他放下笔记本,闭上眼睛,沉思了好一阵,“唉……”他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某种凄凉。赵晨打量着这间办公室,她最后把目光重新注视到这个奇怪的主人身上。
“原来我们一直把苟老师想错了,原来她是班珏最好的朋友。”杨永平道,高远声点了点头道:“从笔记中看来,除了雷山,最爱班珏的就是这个苟秋月了。”赵晨插嘴道:“雷山?”她的表情带着不屑,“你说他爱班珏?”高远声笑着道:“你认为雷山负了班珏?”赵晨道:“那还用说?”高远声凝视了她一会,他缓缓地道:“班珏不是为了雷山的负心而死的,雷山也没有负了班珏,在班珏死之前雷山就已经死了。”“啊?”杨永平和赵晨同时惊呼了一声,赵晨用怀疑的眼光看着高远声,高远声没有说话,他拿起那本写着“安小雅”名字的笔记,翻到靠后面的一页,然后放在杨永平的赵晨的面前,两个人俯头看去,那一页只大大地写了几个字,“班珏,你杀死了他,你这个贱货!”字迹有些潦草,但写得很用力,有几个字的笔划末端甚至笔尖划破了纸,看得出当年写这几个字的人带着满怀的仇恨,赵晨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写着字的这一页与前面的内容相隔了几张纸,杨永平没有注意到,他不禁有些佩服高远声的细致,高远声指着那几个字的下面,下面写着一个日期,“一九六九年十月七日”,高远声道:“安小雅写这几个字的时间是十月七号,这应该就是她得知雷山死了的这一天,而班珏去找雷山是国庆演出离校之后的半个月,所以我才说她去的时候雷山早已经死了。”杨永平默然,过了一会,他道:“雷山当年是怎么死的?”高远声笑了笑,“这也许是一个永远的谜了,不过我相信,从时间上来看,他是在演出不久后就死的,这是一个很突然的死亡,也许是因为一场批斗。”赵晨惊道:“批斗,这是为什么。”高远声道:“因为他们自认为属于正常的恋爱在当时是被认为有伤风化,是败坏道德伦理的行为,那个年代容不下他们的爱情。”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赵晨才颤声道:“雷山如果已经死了,安……安小雅为什么还要骗她说雷山负了心?”
高远声没有回答她,他沉思了一会,道:“当年同宿舍的三个女孩都爱上了雷山,而且很难说到底是谁更爱他……”赵晨又插口道:“那还用说么?肯定是班珏呀,她为他付出了生命。”高远声看着那三本笔记,慢慢地道:“这不一定,班珏的爱情很执着,结局很凄婉,但我们也不能因此而忽视了另外的两个人,苟秋月和安小雅,从笔记里看得出来,苟秋月确实爱着雷山,但是她并不是象安老师所说的那种因为受到雷山的拒绝而记恨甚至去报复的人,她的性子就象一个男孩子一样直爽,她可以很直白地向她所爱的人表示爱意,她爱雷山,也爱班珏,雷山喜欢班珏,她就去为他撮合,她要的是她爱的人幸福,她爱得很伟大……”高远声拿起那张演出照,苟秋月在照片里妩媚地笑着,他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孩,她的内心比她的外貌更美丽。”
高远声放下照片,他接着道:“安小雅爱雷山,她不惜去破坏他的幸福,最后甚至让她所爱的人付出了生命,她的爱很自私,但这也能说明她爱得很深,起码她为了她心中的爱人孤独地走过了一生,也许,她才是那个爱得最深的人……”高远声沉默了一会,又道:“不到三个月的相处,竟改变了四个人一生的命运……”赵晨沉思,她想起了一句古词,“问世间,情为何物……”良久,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杨永平突然道:“三个女孩都爱上了雷山,可雷山为什么偏偏选择了班珏?”高远声笑了一笑道:“雷山当年为什么会选择班珏,初看起来确实很奇怪,看当年的那张演出后的照片,如果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话,最漂亮的当属苟秋月,其次是安小雅,从家庭条件来看,最好的还属苟秋月,其次是安小雅,班珏还是排在最后,而且照笔记里的内容来看,班珏甚至在跳舞上也远远不如她的两个室友,因为她要经过使劲练习才能赶得上她们。”高远声顿了一顿,接着道:“雷山肯定喜欢过苟秋月。”赵晨张了张嘴,但是没有说话,高远声又拿起那张演出照,久久凝视,他低声道:“这个女孩,会让任何一个男人心生爱慕,甚至连她自己也没有办法能让别人不喜欢她。”赵晨终于说话了,“那他当时为什么不选择苟秋月呢?”高远声看着她,“因为苟秋月对他来说,她太优越了,苟秋月也许根本没有想到,她引以自傲的一切,反而成了她爱情的障碍。至于安小雅,她把她的爱深埋在心里,雷山一直到死,也不知道她也爱着他。”
高远声道:“班珏和她的两个室友相较,甚至在当年的那个训练班里,班珏应该也只算一个平凡的女孩,她默默地躲在两个室友的光芒之后,只在一次偶然,她引起了雷山的注意,她的柔弱,她的善良,都引起雷山的共鸣,这和雷山喜欢苟秋月不一样,他是爱上了她。”说到这里,高远声笑了一笑,续道:“而且,楚楚可怜的女人最容易引起男人的保护感,甚至连苟秋月,也对班珏起了爱护之心,从笔记中看起来,班珏就象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她过于乐观地看着这个世界,但是她隐藏了她的一部份情感,如果不是苟秋月,他们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竟然相爱着,在那个雨夜,苟秋月让他们走在了一起。”听到这里,杨永平不禁看了赵晨一眼,他想起那个夜晚,赵晨站在雨中轻声对他说“我喜欢你”时的样子,赵晨看到杨永平看她的眼光,脸微微一红,转过了头。高远声微笑着看着他们,杨永平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他急忙掩饰着说道:“原来雷山并没有对班珏负心,可惜班珏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也许她就不会绝望地去自杀了!”
高远声道:“不,结局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但是过程是不是真是象我们知道的那些一样呢?很可惜,这三本笔记到了演出的前两天都停止了,这也许是因为演出在即,女孩子们都在收拾着行李做着出发的准备,但是故事并没有结束,我们在后面还有安老师所说的故事,但这个故事是不是真实的呢?演出结束回校后,苟秋月当天就离开了学校,当然并不是由于安老师故事里所说的她一分钟也不愿意和班珏呆在一起,班珏呢,她多等一天,她想见雷山一面,她最后失望了,她在第二天也离开了学校,这些我相信都是真实的,而安老师当时由于家里来了亲戚,她需要留校住几天,学校也同意了,我觉得她在撒谎,她应该是在等雷山,她在等她心中的爱人回来,不过只是等到了他死去的消息,这之后她又在学校等了几天,直到雷山死亡的消息得到确认,但她没有想到她竟然等到了班珏,那个冰冷的雨夜,班珏来到了学校,这个故事最凄婉的结局开始上演。”
杨永平和赵晨同时想到了那个站在月光下紧紧捏着书包带的少女,当年她听到雷山负心的消息是否也是那么的无助和绝望?赵晨的眼眶红了,高远声沉默一会,他接着道:“从一开始听你讲安老师的故事,我就觉得某些地方有些奇怪,其中似乎隐匿着一些令我不安的东西,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随着故事的进展它慢慢清晰了起来,直到今天看到了这三本笔记,我才真正确定了。”“是什么?”杨永平急切地问道,高远声缓缓地道:“班珏,她绝不可能自杀!”“不可能自杀?”杨永平和赵晨惊奇地道,杨永平的心里隐隐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高远声看着杨永平,他看出了杨永平在想着什么,他点了点头,“是的,班珏,她应该是被安小雅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