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廿九闻言,手指尖化出一团青气,青气以极快的速度凝聚成一把漆黑的古剑,剑鞘朴实无华,却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和压迫感。
端木繁潇的眼睛亮了一下。
自古以来五大家的阴阳术都各有独到之处。东郭家长于符纸,公西家精通阵法,越家主掌血术,殷家善御鬼灵,而虞家则专修法器。
虞家一派的阴阳师在入门的时候会从退休的前辈手里继承法器,并且以自己的身体为载体承接法器,与它互相融合。一旦两者彻底融为一体,除非阴阳师自愿将自己的法器转送下一个继承者或者死去,否则法器永远都不能被剥离。
在阴阳术方面的修为越高,能够持有的法器的数量也就越多,不过对很多的阴阳师来说法器贵在精而不在多,因此一般情况下一个阴阳师持有的法器不会超过三种。就拿端木繁潇的师父虞不欲来说,他的阴阳术修为在虞家可谓是无人匹敌,但是法器也仅仅只有两种。
虞家一派的阴阳师能够通过修炼法器来斩杀邪祟,不过当然也不仅仅是这一个功能。就拿端木繁潇举个例子,她的法器是从虞家唯一一个女长老那里继承得来的,是一把木骨青伞,名为“慕君”。
女长老告诉端木繁潇说千年之前虞家有先人长乐,能除天下之妖邪,所到之处鬼怪肃清,后长乐身历火劫,佩剑陆离禁不住火烤,化为青水。适逢西王母乘神辇而过,以瑶池莲花为器将青水盛起。
长乐过劫飞升,无需再管凡尘琐事,便请金乌将青水蒸为云气,托与能够织霞的织女织出一匹青锦,裁为伞面,最后去天之极东金乌栖息的扶桑树上取扶桑木枝为伞骨,制成一把伞,又想起曾与心上人扶桑树下相约余生,而昔人已往,求而不得,不禁悲从心来,给伞起名“慕君”,意为“心慕君兮”。
而陆离剑虽已化为铁水,又被重新制成伞面,可它斩妖除魔的神力却没有丝毫退去,慕君也因此成为长乐新的法器,并为族人流传至今。
本来照这样子说慕君的确是一可遇而不可求的法器,先不说修炼的好,就算是拿出来当摆设也能够震慑方圆几公里那些修为不精的妖魔鬼怪。可端木繁潇实在是不学无术,除了在下雨天忘记带伞的情况下把慕君祭出来挡雨外,压根没动过它。
而所有的法器会随着持有者的修为提升而给鬼怪以不同的感觉,修为越高,法器自身的气息越明显,对鬼怪的震慑力也越强,更有甚者只用气便能直接将普通的鬼怪给震得魂飞魄散。
至于东廿九祭出来的这把剑,端木繁潇虽然不知道它的来历,可也能很轻易的感受到它所蕴含的深厚的压迫气息,连人都如此,更不要说是鬼了。由此亦可见东廿九阴阳术的修为之高。
端木繁潇心中不禁对东廿九萌生出了一点点崇拜。
这把剑一出来就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把白佳人给吸了进去,随后脱离了东廿九的手,稳稳的悬停在前面,化成人形。
那样鲜活白嫩的肌肤,乌黑如檀木的长发,还有红色的纱裙,分明就是活着的白佳人。
白佳人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当她发现自己能够触碰东西后,从后面紧紧的搂住丁桦的腰,“丁桦,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你会杀了她的!”
白君子看见她,彻底睁大了眼睛,忘记了反抗,“你……”
丁桦一怔,低头看见腰上细嫩的胳膊,松手覆上去,声音都在颤抖,“佳……佳人?是你吗佳人?”
“是我,是我。”白佳人不住地点头,泪水夺眶而出,“我回来了,你不想看看我吗?”
“我想,我怎么会不想呢……”转身看到她,丁桦笑了,“我的佳人,多好看啊。”
说罢颓丧的哭出声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那一天我早点进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就不会离开我!”
白佳人用很温柔的眼神看着他,留恋不舍的摸着他的脸,“不,丁桦,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天鹅公主和王子,最终还是像童话里说的那样幸福的走到了一起。
后来丁桦还是选择报警,几分钟后警察就到了,几个只见过学校里提供的用来解剖的尸体的年轻实习法医进门前还相当激动,个个跃跃欲试,结果一进门,看见屋里的情形当场就吐了,有一个女实习生直接昏了过去,还是跟在后面的老法医出来亲手清理了现场。
将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供认不讳的白君子押上车,警察对丁桦他们一一做了详细的笔录,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丁桦等端木繁潇他们出来,冲着他们温和的笑到,“我想跟佳人最后约一次会,不知道可不可以。”
东廿九沉吟一会,点了头。
端木繁潇看看外面,外面凉风习习,月明星稀,是个正适合约会的好夜色。
于是东廿九回虞家老宅交差,留端木繁潇跟在丁桦和白佳人后面当一个巨大的电灯泡,以确认白佳人最后真的可以了无牵挂的离开这个世界。
只要冤屈的人被洗清冤屈,邪恶的人被邪恶葬送。她这个人生当中的第一个委托就算是圆满结束。
丁桦和白佳人两个人手挽着手沿着大街走,不时的咬耳朵,轻声说着一些别人听不到的情话,然后两个人依偎着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和路边走过的其他的情侣一样聊天。宛如十年前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那时他们彼此还有很多的路要一起走下去,那时他们互相说,我爱你。
“丁桦,我累了,我想要你背我去那边看喷泉。”端木繁潇听到白佳人向丁桦撒娇,声音像是从蜜罐子里出来的一样。
“好,公主殿下。”丁桦把她背起来,眼泪又掉下来,“佳人,你好轻,轻的就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你吹走一样,你怎么不多吃点饭。”
“那好啊,既然王子殿下都这样说了,那我以后一定多吃点。”
丁桦不光背着她去看了喷泉,还背着她去买她喜欢的棉花糖,卖棉花糖的老夫妇看见他们两个,忍不住调笑,“小两口这么如胶似漆,看起来以后也是要白头到老的。”
他们的确本来是可以白头到老的。
只是如今,白佳人不得不从那条路上消失,丢下丁桦,独自一人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
“铛——”梧桐市市政府上的钟敲响了十二点前的第一下。
生活到底跟童话是不一样的,十二点整,公主就要走了,而且永远不会再回来。
“丁王子,你一个人要好好的。”白佳人趴在丁桦背上,侧头亲了他一下。
“我知道,我会好好的。”
“铛——”
最后的钟声响起,白佳人的身躯开始变得透明,逐渐和黑夜融为一体,消失的无影无踪。
公主走了,王子伤心的在人满为患的大街上痛哭流涕。
端木繁潇远远的看了丁桦一会,转身走了。
离别就已经是件痛苦的事情了,更何况是生死离别呢?
端木繁潇不喜欢看这种充满悲伤的东西。